相思梳子(18)

我看着他,泪水渐渐涌上来,赫爽为我拉开椅子,温柔地说:“5号台贺丹青专座,只要你不来,这个位子便永远是‘已订位’。还有,”他停一停,终于清清楚楚地说,“我心里,也为你留着这样一个位子。”

第9章 偶然

我几乎是从第一次见到他的名字时就已爱上他。

那时我还是一个内向沉默的小女孩,没有朋友也没有交际,最大的嗜好就是读书。一夜,为了读完一本借来的书通宵未眠,而他,便是那书的作者。他的书带给我新生般的快乐,让我知道,这世上有一个人从不知道我,却可以把每一句话说到我的心里去,他,是我最敬爱的人。

连夜爬起,我给他写了一封洋洋万字的长信,从黎明写到中午,却仍不能表达心中的喜悦,又搬出古筝足足弹了一下午,饭也忘记吃。那是我自有记忆以来,生命中最快乐的一天。

匆匆十年过去,我已从一个沉默寡言的小女孩变成能歌善舞的大姑娘。夏天,我随团到大连参加演出。出发前夕,却在包裹行李的报纸上看到一则消息,说本届书市请来了香港著名作家,将于某月某日到书市签名授书,再看时间,竟是今天。

我震惊莫明,贪婪地将那不足百字的消息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惊醒似地将行李一丢,转身便往外冲。赶到书市,凭直觉我径奔二楼西南角,果然看到大幅标语:欢迎香港著名作家签名授书。尽管我已买齐他在大陆发行的所有作品,但此刻我仍毫不犹豫地买了他一整套散文集然后站到等待签名的人群后排队。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我接近自己心中的偶像越来越近,我担心地看看周围,怕他们听到我心跳的声音。终于,我明明白白地站到他面前了,我们之间,仅隔着一张桌子。他俯下头,亲切地笑问:“要我签在哪里?”我几乎窒息,颤栗地将书翻至扉页,在他低头签名的瞬间,我鼓足勇气报上自己的名字说:“老师,我认识您已经十年了,十年前,我曾给您写过一封一万多字的长信。”

“哦?”他挑起一道长眉,微笑。那微笑闪电般刺穿了我,让我几乎不能思想不能呼吸。他不记得我,他几乎左右我的一生,但他却根本不知道我,也许他从未看过那封信,也许他只看了几行就抛入字纸篓。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而我,却只是万千崇拜者中默默无闻的沧海一粟。

后面的人已不耐烦,轻轻推我说:“小姐,签完了就让开嘛。”我机械地让了开去,伤神地望着他继续对每一个人微笑、询问、签名。生命在这一分钟忽然轻淡如烟,不禁想到一个词:追星族。其实,我不过是一个追星族成员罢了。

第二天,演出团如期出发。我的票是下铺,仓皇地抱着自己的琴生怕被人撞到,扰攘的车厢里,我左闪右躲狼狈不堪。临铺一位先生好心地问:“是什么琴,先放到我床上吧,我是上铺。”

“是古筝。”我抬头道谢,却猛地呆住,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是他!我敬若星辰最崇拜的人!他看到我的表情,知道被我认出,微笑说:“现在弹古筝的女孩子不多呢。”停一下又说,“我这是第一次回内地,人家都说大连很美,专程去领教一下,回去也好跟人吹牛。”

我匪夷所思,仍然不能自震惊中回复平静:“可是,老师怎么会坐硬卧?”

“我为什么不能坐硬卧?”他笑,“我一直觉得,不坐火车就不叫旅行,而不坐硬卧就不叫坐火车。”

是的,这是他的语言风格!我终于有了真实感,羞涩地笑:“其实,我昨天才见过您,在书市,我有请老师签名的。”

“哦?”他挑起一道长眉,微笑。

我心刺痛,他又一次将我忘了。可是他的笑,却仍是那样深那样真地照入我的心里,宛如一道耀眼的闪电。我在心中对上苍祈求:如果可以让他记住我,我愿不惜一切代价。如果让他记住我!

我同他谈起他的书,谈它们对我的影响。我如数家珍地背诵着书中的语句,告诉他:“我从来没什么朋友,但是老师的书,却是我相交逾十年的知己。”

到达大连,我们在车站分手。我望着他,如许不舍。他一路帮我提着琴,这时候把它交还给我说:“我有位朋友在丽景酒店工作,我会住在那里,演出时,别忘了通知我。”

我一直记着他的话,演出前,特意要了前排的票亲自送到丽景酒店。但是,我却没有勇气找他,只是委托服务台转交。我怕,怕见面时他再一次将我忘记。我不堪!

为了他,我那天的演出超水平发挥。我并不能知道他是否在台下,但他在我的心中,一个屹立不倒的如山的位置。我为他一个人而弹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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