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梳子(65)

那天回到宾馆,我心里满满的都是宛仪的影子。久别重逢,我才知道自己其实一直都没有忘记过她。第二天会一开完,我就又跑到打字室去看宛仪了。

宛仪看到我并不意外,只是说:“其实你来北京我应该尽一尽地主之谊的,不过今天宝宝要回来,我恐怕没时间陪你。”我想了她一夜,哪里肯走,忙说:“那就我们三个一起过周末吧,你做东,我买单。”

话音未落,打字社的门开了,一个少年跳了进来:“妈妈,我回来了。”

进来的是个身材小小眼睛大大的男孩,满脸的机灵劲儿,看到我,不好意思地笑一笑,问:“叔叔,你是来打字的吧?我妈妈打字又快又好。”他态度落落大方,有超越于他年龄的懂事与精明。没来由地,我觉得和这孩子特别投缘。本来担心和宛仪一起有这个小跟班会很麻烦,但现在我倒很高兴有机会和这个可爱的男孩多相处一会儿了。

这以后的两天,我每天都是一办完事就到打字社来,带宛仪和宝宝到处玩。当我们走在公园的阳光下,我竟有一种一家三口共享天伦的温馨感。有时想起琳儿,我只觉得遥远,似乎,同宛仪和宝儿在一起,倒更像一家人。也许,是我真的该有一个孩子了。

趁宛仪不在,我向宝宝打听他爸爸的情形,宝宝天真地说:“爸爸在很远的地方,叔叔,你从很远的地方来,认识我爸爸吗?”我想起宛仪说过她先生确在外地出差,便不再问,只尽心尽意地逗宝宝高兴。看到宝宝笑,我只觉自己也很开心。

到了星期天,我把公事搞定,却仍是决定再留一夜,乘第二天一早的班机离京。晚上,我同宛仪一起将宝宝送回学校,然后我们找了家酒馆坐下来聊天。宛仪不愿提起从前,只有讲起宝宝的趣闻时才会言笑晏晏,毫不设防。比起过去,她是成熟得多了。我问:“宛仪,当年,你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宛仪摇头,这时轮到我们点歌了,宛仪上台唱了一首《曾经心痛》:“曾经心痛为何变成陌生,爱情就像人生不能重来,这些道理我懂,可是真正面对,叫我如何放得下……”

在她的歌声中,一切往事都被唤醒了,那么多的恩怨离合,缠绵痴恋,纵然过去,却真的可以忘记吗?我低下头,把脸埋在手掌中,流下泪来。

7年后,我再一次为宛仪流泪,这一刻,我比任何时候都更知道,我曾经真的爱过她。

把宛仪送回打字社,想到明日天涯,再相见不知又到何时,我忍不住在准备告别时猛回身紧紧抱住了她。正如我们7年前决定分手的前夜,那么多的不舍与不忍,让两个人仿佛站在万丈悬崖之巅,只觉人间除却生死更有何惧?忍不住要放下所有的顾虑与矜持,只愿换得今夜的销魂!

又一夜痛苦的狂欢,是荆刺鸟将利刺插入胸膛的绝唱,凄美而绝望。

晨曦来时,我将5000元的现款放在宛仪枕边,轻轻吻她的面颊:“我走了,还要回宾馆收拾一下。”宛仪惺忪点头,对那叠钱视若无睹。我忽然有几分夷然几分轻松:毕竟是个风尘的女子。这样也好,至少,这一次我是不欠她的。

当天下午,我已回到广州。小别胜新婚,琳儿对我百般亲热,让我深觉愧疚。足有一个星期,我表现得十足十一个模范丈夫,以此弥补自己对琳儿的不忠。但不久我们两个就又都原形毕露,战火再起。这使我不禁又怀念起宛仪的柔顺恬静。奇怪的是,我打去北京的长途一直没有人接。是电话坏了还是宛仪在休假?我暗暗焦虑。

说实话,同宛仪的旧情复燃让我心生遐思,距离使我感到安全,我甚至打算资助宛仪开个大点的打字复印社,每年抽出一定时间去北京与她相会。

我每隔几天就往北京打个长途,一个月后电话终于接通,对方却是个陌生的男人,说宛仪已将打字社顶给他了。再打到宝宝学校,老师说宝宝已转学。我心中顿生一种不祥的预感:我又将失去宛仪了吗?

回想往事岁月,与宛仪无关的都不存在了,只有宛仪,7年前的宛仪和北京的宛仪,只有宛仪的爱是真的,宛仪的爱在这一刻刻骨铭心,宛仪的泪回肠荡气,我只觉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整个人都觉得无精打采。

这时,我收到了宛仪的来信,她果然是在躲我:

“彦辰:

你在北京的三天,我是快乐的,我终于享到了梦寐以求的一家团圆的幸福。彦辰,难道你真的没发现,宝宝长得很像你吗?宝宝今年6岁零3个月,彦辰,你还不明白吗?

作为你儿子的母亲,我任由自己放纵了一回,尽情尽性再一次做了你一夜之妻。你的钱我收下了,作为搬家转学之用,就算你对儿子的一点心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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