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布上的天堂(3)

那一定是时晴的画。

这两三天里,季攸完全不敢去想那个青年的另一个身份,因为他知道,只要一在考虑因素里加入那个名字,他就会立刻一败涂地。

蒋晴朗搁下笔,回过头来,对蒋晴朗的出现并不意外,淡淡地说:“你还敢来啊?”

季攸坚定地说:“请教小兰画画。”

那是时晴啊。

问一般的年轻人,当世著名画家有谁,可能说不上一两个,更别提只是国内新生代领头的时晴了,只有真的了解,才明白这个名字有什么意义。

如果这个消息被公开,无论蒋晴朗本人会受到多少诋毁、多少鄙薄,原意放下安危当他弟子的人还是会挣破头吧。

季攸不想错过他。

更多的接触后,季攸感觉蒋晴朗也没他说的那么可怕,除了冷冷淡淡的蒋晴朗一进那间屋子就会变得狂傲起来——尽管并不流于表面——有点像双重人格,似乎没什么伤人的危险。

但是反过来,蒋晴朗确实对他自己很残酷,手臂、手腕上经常出现新的划痕,连剪指甲都会把自己的手指剪到出血。

“但是画家……不是该好好保护自己的手吗?”

看到送季兰出来的蒋晴朗这次连手指上都血迹斑斑,季攸终于忍不住抓过他的手,低头看他是怎样用指甲剪的,能把手指剪成这幅德行。

季兰拜了蒋晴朗为师,季攸也跟着沾光,看到了许多时晴未发布的画,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对蒋晴朗的实感和好感也直线上升,不由就关心起来。

蒋晴朗怔了一怔,微微眯起眼睛:“与其保留完好的手,白天画完美的画,晚上出去砍人,还是让手出点血,老老实实画有瑕疵的画比较好吧。”

季攸对他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无言:“你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我对自己完全没信心。”蒋晴朗纠正,从季攸手里抽出手,“你也是,别对我这么有信心比较好。”

哪怕被蒋晴朗一再这么强调,季攸还是不可避免的和蒋晴朗越走越近。

季攸的性格其实很有亲和力,小时候总是孩子王,稍大一点学校有活动都是帮老师组织的那个,虽然被生活打击之后收敛了很多,但一旦被他划入“可亲近”范围内,他就会自发的对人上心。

因为知道蒋晴朗常常熬夜,他还会在夜班后带着宵夜来串门。虽然第一次季攸这么心血来潮地跑过来时,蒋晴朗直接把他关在门外。

季攸年轻时就人缘好,英俊又体贴开朗的年轻人总是讨人喜欢的,即使当了父亲季攸也还是英俊大龄青年,如果是那间屋子之外的蒋晴朗或许可能将他视而不见,但那间屋子之内的蒋晴朗很少特别压抑自己,他缺少朋友并不是因为喜欢孤单,有人送上门来也不会非常推开,就这么和季攸熟悉起来。

季攸来的最晚的一次,都快半夜了,外面的大门他有钥匙,到蒋晴朗屋子的一道门前,敲了两下。

蒋晴朗一开门,就皱一皱眉:“喝酒了?”

季攸摆摆手:“同事聚会,一瓶啤酒而已。画家连鼻子也很敏感吗?”

蒋晴朗没再多问,把他让进来。

这里的简陋季攸已经习惯了,熟练地拖过一把椅子坐下,也不指望得到别的招待,首先就去看蒋晴朗的画架,蒋晴朗之前正是在画画,画架上是一副未完工的画,夜里静静的跨海大桥,其下的海波也是静静的。

万籁俱静。

季攸满足眯起眼睛:

“真好。”

他的声音叹息一般,眼神都有点恍惚。

蒋晴朗瞟了他一眼,估计他酒量很差,也不多管,自顾自坐下,有人打扰,就不再画了。

季攸见蒋晴朗没拿起笔的意思,就开始唠唠叨叨地搭话,从季兰最近画的东西讲到他刚开始学画时画的东西,突然说到: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想成为一个画家。”

蒋晴朗无趣地撑着下巴,看着季攸,看起来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

季攸笑道:

“真的啊,我小时候可喜欢画画了,一心想成为一个出名的画家,后来考大学也是考的美术生,就是靠这一手追到小兰的妈妈,最终却去做了电脑上的设计……这可是完全不用拿笔的工作呢。”

“因为根本没有绘画天赋的我,最多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连小兰妈妈都受不了我毫无意义的努力,在发现小兰的自闭症后离开了。”

他仰头望着天花板,声音低下去:

“我发现小兰独独在绘画上特别出色时,就不由想到,这是不是我的报应……”

屋里有一刻沉默,除了呼吸声毫无声息,然后蒋晴朗喃喃:

“别在我面前露出这么不设防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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