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面装的，是他的体检报告。

第一百八十一章

解雨臣没再细看，重新将档案袋封了口，抱在手里，就起身向后院走。

他刚走出两、三步，便被身旁的一个伙计拦住了，支支吾吾地劝：“要不……要不您今天还是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改天再说？”

“没关系，我现在去说就行。”

伙计们面面相觑，搞不懂解当家为什么那么耿直，难道是没看出黑爷火气正旺吗？那可糟了，必须得提醒提醒他：“解当家，您可能是没注意，黑爷脸色特别不好，他这会儿心情肯定超级不爽……”

解雨臣当然是看见了，而且还非常清楚黑瞎子不爽的原因。他扫了一眼四周围其余伙计的神情，以为他们是被吓着了，好心安慰道：“没事儿，他不是冲着你们生气的，别怕。”

伙计一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黑爷要是冲我们生气，我们也就不担心了，我们就怕您在这，就，就……万一黑爷说话重了，让您受委屈。”

前车之鉴：上一次黑爷给解当家甩脸色，可把解当家伤得不轻，老长时间都没来眼镜铺。伙计们此刻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好不容易眼下解当家不计前嫌了，他们实在是不希望历史重演。

解雨臣愣了一下，有些事不方便多解释，他没有继续停留，只是在绕过伙计的时候轻语了一声：“放心吧。”

一踏入后院，便瞧见了黑瞎子立在院子中间抽烟的背影，他稍稍靠近，那人较平常略微低哑了一分的嗓音就传至耳内：“你去屋里等我。”

解雨臣没说话，径直推门进了房间。

黑瞎子不急着跟过去，反是夹着那颗烟，抽得极慢。

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处理情绪，足够冷静，然后和人慢慢谈——

昨天晚上，他就觉得解雨臣的每一道伤都透着莫名的诡异。养伤这种事，放在那样年轻的躯体上，根本用不着费什么事，即使扔着不管，单纯依靠自身的愈合能力，也不可能会养成这副鬼样子。可是解雨臣有意回避，夜又深了，他不忍心逼得太紧。

等早晨小孩走了，他后脚就出了铺子。关乎解雨臣的事，他信不过别人，全部要亲自去查——好在解雨臣说做过检查的事不是编的，他费了点工夫探出来是哪个医生，先破坏了医院的监视系统，然后关起诊室门打劫了医生：

指名要解当家的病历是不成的，有解家的手段压着，医生绝对不敢泄露。

然而这个地方平时接待了不少道上的人，他由此换了法子：特意点出几个跟他有过节的小角色的名字，使医生误会他是寻仇，两方衡量，那些人的势力同他没法比，医生也就顺着他的意思去找了。他借着机会，自己顺走了解雨臣的资料——

真是够意外的。

黑瞎子摁灭了烟头，在外面吹着风散了散味道，才转身朝屋中去。

解雨臣盯着房门许久了，看到人进来，抢在前面先开了口：“你听我说，这件事我没打算一直瞒你，只不过想晚点再叫你知道而已。”

“晚到什么时候？非得到了你的葬礼上，我才能知道真相？”

“……”

解雨臣被噎了一句，抿着唇顿了顿——他说的是真话，黑瞎子不信，他也没有办法。

这一步，其实是迟早要面对的，唯独可惜了……太快了，或许他不该把衣物拿来的，早应想到，凡事哪有这么顺利？那点惬意的光阴，归根结底，他未必能偷得到。

“既然你知道了，就你来选吧。”解雨臣吸了口气，坐着没动，面上甚至映了淡淡的微笑：

“我说黑爷，离异，或者丧偶，你感觉哪一个更好接受？”

第一百八十二章

黑瞎子看着人唇畔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就觉得解雨臣真他妈残忍，胸臆间刚刚压下去的怒气尽数被挑了上来：“没心情听你讲冷笑话，给我认真点。”

“我没开玩笑，”解雨臣敛掉了笑意，并未去安抚他，只是强调，“是认真的。这事怎么说也和你有一半关系，自然得给你选择的权利——你选吧，我听着了。”

黑瞎子走过去，坐到了解雨臣的对面。

一瞬间，那种细密的痛意自心尖处攀缘而上。仿佛又是当初相见，他抵着一张长桌，隔着距离端详小孩的眉眼，这么长时间，从来不曾真正靠近了过似的，朦朦胧胧的遥远：

“我选了，你就按我说的做？”

解雨臣苦笑了一下：“是啊，这有什么好不相信的……左右不过最后一点活头，你怎么高兴，我就怎么做呗。”

他越是那样说，黑瞎子就越是高兴不起来：一份体检报告而已，除了几项明显不正常的指标在告诉他解雨臣可能会死，就再没有旁的信息了。他连解雨臣为什么会死都不清楚——刚刚还在劝自己不要想得太严重，可是时下听那话里面的意思，倒像是真的没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