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很少有这么难过的时候，他没有表露出来，盯着人默了半晌，才道：“我先听听你那一半是怎么选的。”

解雨臣感受得出，因为黑瞎子的情绪影响，氛围正渐渐变得低落悲伤，但是他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冷静：他不能哄。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靠着几句好听的话来解决，他要尊重对方的判断和选择，他要给予足够空间，让对方清楚地表达想法。

“要死的人是我，我自己没什么好选的，只能去替你那一边选——我选丧偶。其实我选了也做不得数，到了最后的日子，还是得遵从你的意见。”

黑瞎子头一次发觉，解家这个孩子说话简直没一句中听，开口就不吉利，令人没兴趣往下聊。他皱着眉，换了个问题：“为什么不跟我提？你别说是怕我担心，你就从来没让我省过心。”

谈这些事实在是压抑得难受，解雨臣垂下眼帘，极其不舒服地按了按额角，随即就感觉到黑瞎子坐了过来，接手替他揉着那几个穴位，声音近在耳边：“说你的。”

解雨臣放任自己靠着他的身体，语气愈发轻了：“其实我认为，这不是什么快乐的事情，说出来拖你下水陪我一起痛苦，没什么意义——当然这仅是一方面，最主要的原因在于：我自私。”

黑瞎子没听懂，重复了一遍：“自私？”

“对，我自私，我不想一上来就让你选，我想自己先选。说实话，我不愿意分手，可到了不得不分时，便由不得我了——”解雨臣睁开眼，把黑瞎子的手拉下来，侧过头望着他，眸光一片清明：

“也由不得你。”

第一百八十三章

黑瞎子瞅着自己被小孩抓住的手——解雨臣那种无意识的动作和力度，全然不似他口中讲得一般决绝。黑瞎子又想笑又心疼：熊孩子就是装得狠，心里指不定都哭成什么样子了。

他没把手抽出来，就由着解雨臣那样死死的握着：“瞧给你厉害的，又不是以前天天埋怨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时候了是吧？”

解雨臣眨了眨眼，没反应过来，不明白黑瞎子为什么忽然消气了。可消气终归是好事，他不可能再去招惹。

“不说这个了，”黑瞎子指着被扔在一边的档案袋，“那些数据太笼统，我要了解详细情况。”

小孩略一迟疑，黑瞎子就催促：“你再这样，我就得扣了医生拷问了。”

解雨臣看着他的表情，就感觉不像随口一说，搞不好黑瞎子真能办出这事来：“你扣医生没用的，有的事情我没说，他也不知道。”

“啧，你别让我费事啊，坦白从宽懂吗？”

解雨臣并不是故意隐瞒——到了这份上，隐瞒只会使黑瞎子更加焦虑，他不忍心那么做。迟疑，仅仅是由于一时没想好从哪开始讲。他琢磨了片刻，将医生的说法复述了个大概。

黑瞎子倒是怔了：“是蛊毒？你们家的人还真是新花样层出不穷，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你现在笑话我是不是不合适？”

黑瞎子对着小孩委屈巴巴的神情，再听他幽幽的诘问，没忍住乐了：“没笑没笑，我就是见你底下人这么绞尽脑汁地害你，感到叹为观止。”

“……”

“哎，你们年轻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黑瞎子抬手把要走的人勾回来，“说说，是什么时候的事？”

解雨臣这阵子算是被闹得习惯了，黑瞎子揽着他往自己大腿上坐，他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了，搭着人的肩膀怡然自得：“就是最初你陪我下斗的那回，前一天夜里，我带回来的伤八成有问题，当时心思在别处，没顾得多想。”

那道伤，后来被解雨臣折腾得惨不忍睹，令他彻底见识了解家小孩实力作死的一面，黑瞎子记忆犹新：“你的伤到底怎么来的？”

说起来解雨臣就心累，黑瞎子那时就因为这伤怀疑过他：“我在斗里时跟你说了，我不清楚。我领着人下去探入口，走到头准备返回，我什么都没看清，便已经伤了——真没骗你。”

黑瞎子静了半晌：

今时不同往日，他不认为解雨臣会在他面前撒谎，踏下心想想，小孩也没和他说过瞎话：看来的确是非常蹊跷。

“这都多长时间了？你才发觉不对？”

“我没注意——我本来也没刻意养，它长不好不新鲜……要不是怕你看到了着急，我可能一直也想不起去治。”

“……我还挺有面子。”

解雨臣就笑了：“我不疼你疼谁？”

黑瞎子也笑，拢着人在唇上亲了一下，趁着他高兴，挑出了关键的问题：“除了那几条，你还有什么特别的症状？”

“……”解雨臣是实实在在的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