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雨臣，最后一次机会，说实话：是不是从配合我躲伙计的时候开始，你就选择了信我一次？”

第四十九章

黑瞎子的身上很暖和，解雨臣总算感到好过一些。

大抵越是观尽世事凉薄的人，越是懂得温热的可贵——黑瞎子的示好，他到底是领了情。

小孩抬眼看了看人，又垂下目光盯着自己的手，艰难开口：“我……选错了吗？”

“……”黑瞎子劝自己不要和孩子计较，却终究没忍住，笑骂着道：“没选错，你多精啊，我看你这辈子都出不了错。”

解雨臣没接话，黑瞎子仍然想不通：“那你跟我闹什么？皮一下很过瘾？”

解雨臣小声念了一句，黑瞎子没听清，逼着人再说。解雨臣又轻轻重复了一遍：“是你不信我。”

？？？

“你嫌我——”

“注意措辞，”黑瞎子抢过话，“我可没嫌弃你，就算你是东家，也不能这么诬陷我。”

“……”心累到不想说话。解雨臣前倾身体，将额头压在自己的手背上，手掌搭着黑瞎子的肩，重心推移了过去。

黑瞎子没动。他算以身试法测明白了，解家小孩软硬不吃，他必须得思考出一套能令人接受的说法——

解雨臣城府颇深这件事，其实他内心并不排斥，甚至可以谈得上是欣赏：若非如此，解当家哪可能活得到今天？干这一行，纯良没有任何意义，反倒是聪明人更好玩。

见识多了，新鲜感就变成了稀有物件，非要足够复杂的东西，才称得有趣——论起复杂，还有什么能比得上人心？又有哪颗人心能比得上解当家九曲玲珑？

怪招人的，黑瞎子笑了一声，把小孩拢近了点：

“你想过没有？你给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遇到坏人怎么办？”

解雨臣咳了一声，埋着头闷声说：“就算没折腾成这样，我不是也打不过坏人吗？”

黑瞎子装作没听出谁是坏人，努力为自己圆场：“我的意思是说，你还是应该在优先保全自身的条件下，再跟别人作斗争。”

那道伤的位置刁钻，每一次呼吸胸肋扩张都会牵扯，尤其解雨臣刚刚一顿猛咳，现在不用看便心下有数，肯定又出血了。

他的嗓子，不用药就没办法彻底止咳；只要他还在咳嗽，伤口就会一直渗血，没机会愈合——

说来说去都是无解的麻烦，他不想被黑瞎子发现。而按照他现有的能力，想隐瞒伤情的唯一途径，就是用谈话去分散人的注意力，粉饰太平。

解雨臣挑了个在意的话题：“要是你说的都是真的，我这趟走得就尴尬了。”

“不尴尬，”黑瞎子安慰的拍了拍小孩的背，“我当时没告诉你地图不全，还要陪你来，就是因为这件事没有别人知道了，没人知道，就不影响你下地想要达到的效果。又安全又省心又能成事——解当家，惊不惊喜？开不开心？意不意外？”

解雨臣莞尔：“你上次不是和朋友一起来的吗？怎么叫没人知道？”

“啊，那个朋友，他知不知道都一样，不用担心。”

“……你把他灭口了？”

第五十章

黑瞎子心情复杂：“你看我很像杀人犯？”

带伤带病的出去应酬、和人谈判，解雨臣经历过——但那些事终归耗时有限，不必撑得太久。而像眼下这么闲聊，他还是头一回碰上，只觉前途漫长，希望渺茫。

黑瞎子见他不吭声，追问了一句：“又自己在那转什么心眼呢？”

“没有，我只是在想，回答你这个问题，应该说真话还是审时度势？”

“……解当家，我仔细考虑了，要不咱们按你的主意办吧。”

“什么主意？”

“从现在开始，你坚持一个小时不气我，我少要一百块钱。”

解雨臣一听就笑了，笑中仍带着隐忍的咳：“解家不差那一百块钱，反正打不过你，最多聊聊天了，我就当花一百块钱买个乐子。”

“……有钱任性，佩服佩服。”黑瞎子感觉解雨臣不太对劲。就目前处境来说，小孩肯定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轻松，可人不说，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干巴巴的哄；“快老实歇会儿吧。”

“不如这样，我歇会儿，你给我讲讲你们上次下这个斗的情形？”

“行，”黑瞎子手贱的在解当家脑袋上揉了一把，“东家要听睡前故事，我能说不吗？”

解雨臣哭笑不得：“不是睡前故事。我不想睡得太沉，你说着话我还能提提神，地下实在不适合休息，稍缓一会儿，我们就抓紧时间拿了东西上去。”

“好说好说，我那个朋友——”

解雨臣忍不住拆台：“姓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