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洛芬威谨慎地移动着，观察这个地方，余光仍然关注着野兽。野兽展翅飞到那堆宝藏上面，趴了下来。

“这就是你家吗？”男孩问道，在水池边停了下来，“我们是在……在佛米诺斯，对吗？在老城堡下面的洞穴里。那堆——这些东西是佛米诺斯的工匠们存放在城堡里的宝物，我大哥遇害以后，他们就搬到提力安城去了。”

一个想法浮现，使他皱起眉头。“你是为了这些宝藏才杀了我哥哥的吗？”

野兽猛地坐起，带着明显的愤怒低吼着，诺洛芬威本能地向后退了几步，举起双手。

“别介意！无意冒犯。作为怪兽你也太神经过敏了。我这么说，只是我在文献里读到过，你这样的生物喜欢财宝、热衷积累财富，会在财宝被他人觊觎的时候展现强烈的攻击性——也就是说，你是一条龙，对吗？虽然你看起来就像一只……”

那个生物抬起头，挑衅似的让他继续，他漫不经意地补充：“作为一条龙来说，你太小只了。你看起来更像一只长着翅膀的猫……一只很大的猫，好吧，或者说是有翼的黑豹，也许你更喜欢这个说法？”

野兽摇晃着脑袋，又趴了下去，下巴搁在交叉的前爪上。

过了一会儿，诺洛芬威接上话头：“请问……我可以喝水吗？池子里的水。你不在里面洗澡，对吧？我可不想喝你的洗澡水，那太恶心了。”

那条龙哼了一声，做了个手势，指了指王子左边的石壁，顺着他的手势，后者发现了一股从岩石中涌出的泉水。

“这个更好。”

男孩先是解了渴，又捧着泉水清理了脸和脖子。他瞥了眼身上的衣服，实在是太脏了，茵迪莉尔一看到就要扔掉的程度。另一方面，岩粉钻到衣服里面去了，他的皮肤刺痒难耐，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虫子在上面爬。他向水池投去渴望的目光，咬了下唇，有些迟疑。

“如果……”他低声问道，“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不可以在里面洗个澡？我想你也不乐意享用沾满灰尘的晚餐吧。”

诺洛芬威留了一点时间让那个生物表达不满，也就几秒钟吧，他决定可以开始脱衣服了。他把脱下的衣服整齐叠好放在水池边上（尽管脏兮兮的），然后小心翼翼地钻进水里。

水很暖，池子很深，诺洛芬威可以在里面畅快地游泳，把自己完全泡在水里，肌肉的疲劳很快被缓解了。接着他浮出水面，坐在岸边一块岩石上，把为了这次远足而牢牢扎起的粗辫子解开，开始清理头发。他花了一段时间来做这个，用手指梳理解开后乱糟糟的头发是一个艰巨又复杂的任务：因为父母的要求，王子的头发长到膝盖以下，笔直、浓密又厚重，足够把他的身体完全遮住，就像一件披在身上的斗篷。因此，当他的手指在一个特别难解的发团里纠结，以一种完全不符合身份和教养的方式咒骂时，他被扔过来的东西吓了一跳。那是一把镶嵌红宝石的金梳子，诺洛芬威半转过身去，看到野兽伏在原地，姿势和他下水前一样——只是那双灿银的眼睛睁开了，正盯着他看。

“谢谢。”他低声感谢，拿起梳子，意识到自己脸红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保持着这样的状态：诺洛芬威一绺一绺地梳理他的长发，野兽则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终于王子梳好了最后一绺，放下梳子，又看了看那边，意识到他还在盯着他看，脸红得更厉害了。

“别那样看着我。”他不自在地要求，“这就像——好像你想要……吃了我。”

野兽喷出被愉悦到的长长鼻息，喉咙里响着猫一样的呼噜声。他站起来，去到石窟的另一端，在一堆垒起来的物什里翻找着。过了一会儿，他回到男孩身边——刚刚说了些放肆的话，野兽也靠得太近了，男孩有些害怕，但他并没有退缩。

诺洛芬威站着不动，野兽将衔来的物件放在他脚边：一个深红丝绒的包裹。野兽向后退了几步，坐在后腿上。男孩仍然盯着野兽，一边伸手解开，发现里面是一些熟透了的水果。他扬起眉毛，有些不知所措地拿了一个，低声说了句谢谢。

吃完饭后，诺洛芬威在水池里洗手，准备穿回那些沾满灰尘的脏衣服。一声低柔的轻哼阻止了他。他站在刚才坐着梳头的岩石边，长发垂肩，拢在身前，湿漉漉地蜿蜒到膝。

“怎么？”他抗议道，“难道你想让我一直裸着？”

野兽对男孩露出锋利的牙齿，当后者涨红了脸，他又呼噜、呼噜起来，尾巴绕着身体卷来卷去。尽管如此，他还是稍微起身，伸出一只爪子，指着那块被当做包袱皮的深红丝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