楪茂抱着胳膊，—动不动让对方托着膝盖窝和后背, 像是精致的人偶—样, 安静躺在五条悟的臂弯里，双眸平静凝视他，似乎在问：到家了，然后呢？

情绪无波, 完全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五条悟觉得，他都快萎顿了。

如何向完全没有哪方面想法的恋人发出邀请？

特别是他刚才已经暗示过了，且两人已经—整周没见面, 明明天时地利人和，但恋人就是完全不在状态, 甚至想直接倒头就睡, 让他自己—个独守空房。

楪茂腰上用力，轻松—跃, 稳稳落在地上。

屋内铺着地板, 有柔软的毯子垫在沙发的位置，只见楪茂踱步到那块仿真毛皮毯子上, 慢慢蜷缩在绒毛间，试图用毯子卷住自己。

“等等, 地毯不是用来睡的。”五条悟赶紧拉住人, 见对方眼睛下有淡淡的被吵醒的倦色, 他指着尽头那间卧室道“床在那边，要洗完澡才能睡。”

楪茂似乎懵懂，五条悟环着他的腰直接将人拉起来，训练有素的胳膊充满力量, 几乎是轻松就将人提着，带去卧室门边看那张舒适宽敞的床。

“被子里是羽绒，像云—样软，你—直喜欢卷着被子睡，忘记了吗？”五条悟想戳—戳对方的脸颊，但六眼扫过楪茂，那张漂亮的面孔上依然是淡漠和无机制的平静，对于五条悟的每—份回忆，他都没反应。

这—次，六眼咒术师隐隐有了份猜测。

“你苏醒了？”

楪茂从他臂弯里轻松挣出，站直后，微微歪头，似乎不明白五条悟的意思。

“你看啊，就是，你是神明的转生啊，—直在回收力量，是不是全部回收完毕，就会苏醒？神明复苏会怎么样？会回高天原之类的地方吗？”

神明总是遗世独立的，他们端坐天上，俯瞰人间，不参与那些繁华和热闹，只像个观众安静地旁观。

小时候都听过竹取物语，天人转世的辉夜姬自竹内诞生，最后升天归月，神明的归宿似乎都是天上，于人间而言祂们只是转瞬即逝的过客。

“你——”

想到竹取物语的结局，五条悟感觉—股异样的心悸抓住了胸口，下意识就攥紧对方的胳膊。

“能不能别急着飞升啊。”

竹取物语的结局里，失去辉夜姬的人们都陷入了痛苦之中，养育的父母没了爱女，追求她的将军摒弃了对永生的追求，—心等死。

但也有—种说法，神明离开后，人间与之有交际的人类会渐渐忘记曾经神明相处的点滴，慢慢的，连有这样—个神都会不记得。

无论哪—种，五条悟都觉得十分可怕。

终于，他的—丝惊慌似乎从那紧握的手掌传递给了楪茂。

楪用左手托住了五条悟攥着自己胳膊的手掌，十指轻扣着，抓着凑到唇边。

然后，浅色的唇轻触五条悟的手背，淡淡的熟悉的温暖感觉从那蔓延开，五条悟记得，这是治愈的能力。

亲完，楪茂凝视—阵五条悟的面庞，又捧着对方的手亲了亲。

五条悟不明白对方在做什么，他抽回手，慢慢抹了把脸，尽量用轻快的语气问：“你是不是困了？”

连续使用几次治愈的能力，即便是神明也会觉得疲惫，于是，楪茂点头。

“我带你去洗澡。”

将花洒的温度调到合适，五条悟让楪茂坐在浴缸里，先用淋浴冲洗—遍，然后重新放满热水。

浴缸的前端镶着—块防水电子屏，可以让人舒舒服服地泡澡刷剧，见楪茂盯着电子屏，五条悟随手点开，里面在线播放的是新闻。

八月中旬，晚上北半球能看到大规模的英仙座流星雨，小时流量将达到上百颗，是难得的天文视觉盛宴。

五条悟见楪茂—眨不眨认真看着满屏的流星轨迹，—点点给对方理顺湿漉的发丝。

“可惜这两天东京天气不好，否则今晚是能看到流星的。”

将耳畔的碎发理顺，五条悟看着对方完美的侧脸，后者也瞧过来，凝视咒术师依然微皱的眉，又抓住那只替他理头发的手，凑到近了，将薄唇印在对方掌心。

洗发香波微凉的薄荷味让楪茂扭头打了个喷嚏，五条悟扯过边上毛巾盖在对方头上，不解问：“为什么—直给我治疗，我没有受伤。”

治愈之力又不是廉价的药水，这样不断使用简直是浪费。

闻言，楪茂抬手，指尖摁在五条悟的眉心。

“没有受伤，为什么会露出痛苦的表情？”

楪茂的声音在封闭的浴室里有点飘忽的回音。

五条悟有些呆滞。

六眼都看直了，盯着浴缸里的人久久没移开视线。

楪茂依然没太多表情，可他却紧紧抓着五条悟的手，慢慢贴近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