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137)

作者:谢初之 阅读记录

群星闪闪烁烁,似在回应着他的妄语。

紫霄宫中,一气面上淡淡,若有所感般望向昆仑。

云水天池间缥缈如云的雾气如波澜般款款散开,露出立足于湖畔的圣人。他掀了衣袍坐下,倚着阑干与荒雪,平静无波地望着池上莲花。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太清抬手轻拂鹤氅,含笑望来,携江风揽明月,分外恣意纵性。

“呃……”见到此景,一旁的造化玉碟不由晃了晃。

一气微微止住心思,不动声色地瞧去。

与先前不同的是,玉碟上的光晕流转之间,绽开绛紫色的流光,又陡然沉郁下去,覆盖上一层浅浅的银芒。接着,其中缓缓传出一道颇为淡漠的声音:“太清老子?”

他又继而问道:“这是在……昆仑?”

一气微微挑眉,瞥了一眼湖畔的摘星楼,心下无奈摇头,又自然地应道:“昔日道友之徒至此,我那不成器的小徒弟,专门在昆仑天池为她建了一座楼宇,后来以「摘星」二字命名……便是此处了。”

他话语不急不缓,颇似无意道:“道友瞧着可还好?想来,不至于亏待了玉宸。”

造化玉碟静了静。

鸿钧仿佛漫不经心的声音透过玉碟传出,愈发轻慢几分,袅袅散于空中:“怎可劳烦道友这般厚待,贫道的弟子,贫道向来清楚。一静室,一蒲团,再添一杯清茶,怡然自得,妙趣横生。”

鸿钧:“不过说起来,此楼以「摘星」为名,又为何意?”

朋友,你们的话题听起来好危险啊。

太初不自觉地抖了抖,正对上对面天道投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祂轻咳一声,忍不住开口道:“那个,我说,大家都先冷静一下。”

一气:“闭嘴。”

鸿钧:“闭嘴。”

太初……行吧我闭嘴_(:з)∠)_。

鸿钧瞥了眼昆仑天池间巍峨的楼宇,目光又轻轻掠过湖畔袅娜晕染开的青莲,飞雪折梦,乱入花间,灵气氤氲而生,显得其间景致愈发朦胧,好似一场浮生半醒的梦。

道祖隔着亘古的时空,目光幽然地望去,忽而掀起唇角,冷笑一声。

另一界的一气神色不改,从从容容道:“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此乃世人极尽幻想之力所求的神仙境界,于我等,又何尝不是一种祝愿。”

他瞧了眼造化玉碟,不紧不慢地往下讲:“更何况,此名又正好映照玉宸之名,想来,也是合情合理,恰到好处。”

鸿钧:“这般说来,道友之徒,当真是坦坦荡荡,别无他心?”

一气面不改色:“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于我等又有何干。做师尊的,还是少插手为妙。”

鸿钧便笑:“阿宸自幼天真烂漫,不谙尘世,贫道为师为父,方将她慢慢养大。您说,您让我如何放心,将她随便交予他人呢?”

在?拐我家小白菜经过我同意了吗?

一气平静地回望:“通天于贫道,又何尝不是如此。道友大可放心,定不会辜负道友所托。”

醒醒,是你将徒弟丢到这里的好吗?

*

太初惆怅地看着下方的修罗场(?),幽幽地瞥了旁边的太始一眼。

你们到底还记不记得重点是什么啊?

对面的天道转身回望而来,想了一会儿,一本正经地掏出了瓜子花生矿泉水,往祂的方向推了推:“坐吧。”

劝不住就加入呗,看热闹他不香吗?

太初定定地望了祂许久,拂开衣摆,默默地坐了下来。几息之后,祂快乐地嗑起了瓜子:“撕!撕得再狠些。”

太始一边瞧着,一边还点头鼓掌:“说得好,就是这个理。”

太初更是兴高采烈,唯恐天下不乱地喊道:“打起来打起来。”

一气:“……”

鸿钧:“……”

两人难得沉默了一息,各自将目光投落到己方天道身上。

太初心满意足地喝下一口肥宅快乐水,发现四周安静下来后,抬头诧异地望向一气:“怎么不继续吵了?”

一气给了祂一个死亡凝视,声音幽幽道:“看热闹开心吗?”

鸿钧慢声接上:“你们……似乎很闲的样子?”

两位吃瓜天道面面相觑,随即摆了摆手,大义凛然道:“不用顾忌我们,你们继续就好。”

太始凝重地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放心,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鸿钧脸上的表情微妙了一瞬,心上莫名而起的愠怒被这么一打岔,倏忽散了不少。他眼眸漠然,淡淡地望去,似是又恢复成之前冷静自恃的模样。

一气则平复了几分心绪,瞧了瞧造化玉碟,又轻轻叹上一声。他转而开口道:“玉宸与通天之事,不妨之后再议。纵使我们想要强求,也不可不顾及他们两人的意愿。”

一气:“总归,我们都是盼着他们好的。”

鸿钧立于紫霄宫中,目光淡漠至极。他身后映着漫天的星海,恢弘灿烂,璀璨生辉,又极为疏离地垂落了眸,自唇边轻轻溢出一声太息。

“如此,也好。”

第108章 一种清孤不等闲 ◇

浮黎:昆仑便这般不好,让她至死也不肯回去?

紫霄宫阙中隐晦难言的一幕被掩藏于帷幕之下, 煌煌无尽的星海照旧循着轨迹,漫无边际地运行着。

鸿钧与一气又多交谈了一会儿,敲定了一些细节, 方断开了两者之间的联络。

他淡淡地瞥了一眼假装无事发生的太始, 微微摇头,便收回视线, 朝外走去。道祖绛紫色的华贵道袍逶迤于地, 不紧不慢地拂过白玉长阶,其衣角余寸辗转之间,犹然浸染几分泠泠清辉。

深邃的银辉伴着湛蓝的星茫,覆过他足下长阶, 一步一步,似沐浴于水月天华之下。

鸿钧面上冷淡,眉头微微蹙着, 将诸般思虑锁在其中,不令他人轻易觉察。

庭院之间的草木郁郁葱茏,青莲款款,盈满一池。清澈见底的湖底,偶尔游曳过一尾红鲤,灵巧地消失在微漾的水波之间。

鸿钧于思虑之中淡淡地望去, 不期然间望见楼阁前伫立的浮黎,脚步又微微一顿。

玉清圣人负手于后, 微微仰首, 沉默地伫立于阶前。长阶冷寂,似有清寒入骨, 唯独月色疏离, 辗转万里而来, 犹赠三分晦涩。

浮黎半张面容掩在阴影之下,似比玉石更为冷硬,那双眼眸里本该映入浩瀚宇宙诸天命理,此时此刻,又分外空茫,好似空无一物。

人失馀故宅,空有荷花生;

念此杳如梦,凄然伤我情。

*

鸿钧停下了脚步,凝视着他的弟子,缄默不语。

几息之后,浮黎仿佛将将察觉到他的到来,回首望来,垂首略行一礼,冷淡地唤上一声:“师尊。”

师尊。

道祖半阖了眸,沉沉地太息一声。他微掀眼帘,定定地打量着浮黎。

圣人仍是一副巍然不动的模样,气仪高华远胜太阴寒月,一袭雪白道袍,冷淡得一如昆仑山巅皑皑的霜雪。他眉眼淡淡,神情中又透出几分愈发孤绝的疏离之感。

长剑失剑鞘,霜雪饮孤绝。

怎一个痴字了得?

鸿钧将视线投向伫立于此间的楼阁,浮黎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眼眸闪了闪,指尖无声抵上掌心,撞出微微的刺痛之感。

道祖面色如常,瞧了几眼,转而对着浮黎开口道:“我徒既然闲来无事,不妨陪为师聊聊。”

浮黎闻言,袖中的手指微动,面上仍是不见诧异。

他抬眸瞧了瞧鸿钧,随即垂了眸,毫无异色地应了一句:“是。”

鸿钧便自然地上前几步,曳地的道袍轻轻拂过足下玉阶,掠过葳蕤草木,侧身自他身旁经过。

浮黎微垂着眸,眼角余光收拢了道祖绛紫衣摆的一角。

他瞧着鸿钧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儿,微微叹息一声,又抬起手推开了楼阁尘封的门扉,令皎皎皓月星辰,再度踏入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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