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149)

作者:谢初之 阅读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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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影沉浮之间】

——十轮耀日于东海升起,追逐太阳的巨人倒在桃林之中。

后土站在木屋之前,匆匆动用着术法。象征着生命翠色的光在灰烬之间跃动, 伴着灵兽隐隐的哀鸣。她面色沉沉,看着赤红近血的天际, 仿佛提前看到了未来。

句芒翠色的长发飞扬, 双手并拢,又是一道术法。只是垂眸之间, 映入他眼底的, 是干枯已死的大地。

“兄长。”

句芒微微抬头, 看着后土捧着骨笛,站在烈焰熊熊的天幕之下:“女娲圣人对此,可有回应?”

“不曾。”她松开了手,望着骨笛坠入火焰,湮灭成一朵花的形状,“而且,来不及了。”

“长兄在召我们前去。”

句芒沉默了一瞬,环顾四周,似也觉出几分无力。

他轻叹一声,仍是出言安慰道:“万物生发于此,亦命终于此。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后土,我们已经尽力。”

温和的女子垂眸望着脚下的大地,小心翼翼地合拢掌心,将之抵在额前。沉郁的绿色悠长得如同一声叹息,在灵木之间辗转升腾,催生着寥寥可数的生机。

“我明白的。”

只是到底……有几分不甘心罢了。

..

房屋被天上的太阳点燃,渴水的人们跳入干涸的湖海;躯壳是最好的燃料,原野上多了好多好多的火球。

太上用来推演的算筹乱了满桌,衬着他皱得极深的眉。

浮黎站在他身后,缄默不语,只悄悄加固了上清殿前的阵法。

“两族气运将散,天命归于人族。”太上轻声道出命数,方回头看向浮黎,“仲弟所算,亦是如此?”

他简单地点了点头:“玉宸不能牵涉其中。”

太上微凉的手指拂过算筹,似在掂量它们的重量:“不仅如此,至少这一万年,都别让她出去。”

“幼妹最是天真重情,这是好事,也是她的劫数。”他轻叹,“唯度此劫,人族方兴。故而天道缄默,圣人袖手..”

太上阖上了眼:“合该如此。”

【光影沉浮之间】

——羲和、望舒,日月之神也。

“世路无穷,劳生有限,似此区区长鲜欢。”

太阴星上的神灵睁开了清冷的眼,望着自远处款款而来的羲和。日君华贵鎏金的衣裙拂过苍翠的林木,裙裾上的金线流转着晨曦的辉光。

冷淡的月华指引着她前进的方向,直至她真正来至望舒面前。

御日的女神神色依然平静,望见她时轻轻一笑:“望舒。”

“姐姐。”望舒凝视着她,声音不起波澜:“你来找我了。”

“你不该找我的。”

羲和唇边的笑止了止,片刻之后,她又仿若无事般笑了起来:“昔日我诞下金乌十子之后,你便予我一言,他们有死劫在身..应于,你手。”

“确实。”望舒微微颔首。

“我为此避开天庭久居月宫,直到你来找我的那刻,方知命数二字,本就无可避免。”

她安然地坐在月桂树上,手指灵巧地编织着箭矢。流溢着纯粹光芒的月华织就了轻灵的羽箭,渐成一束,无声地落在她掌心。

羲和注视着这一幕,眼底似有微澜泛起,话语却堵死在了唇舌之间。

“我知你所想,姐姐。”望舒垂眸道,“只是,你仍然拥有后悔的机会。”

羲和低声道:“践行命运,或者被命运所践踏。又有什么区别,本就没有区别。”

她目光凌厉三分,唇角倏忽上扬,勾画出的,却是一抹难言的哀切。

“若上天注定让我儿入此劫数,我宁可他们,死于我手。”

【光影沉浮之间】

——相传有位叫做「羿」的青年射下了九轮太阳,西王母赐下了长生不老之药,可最后飞升的,却是名为「娥」的女子。

化名为羿的月神举起了手中的长弓,指向了天上十个灿烂的太阳。透过耀眼的日华,她看见了它们的本体。

小小的三足金乌在耀眼的金芒中扑闪着翅膀,天真而残忍地逡巡过整片洪荒大地。怨念缠绕着他们的躯体,伴着层层下跌的妖族气运。

灾横遍野,众生遭劫。

望舒冷淡的眸中映着汹涌的火光,不带迟疑地松开了手中的箭矢。

羲和收回了潜出的分神,眸光一闪,又回到了妖庭之前。

挡在帝俊和太一前的鸿钧仿若闲庭散步一般面对着周天星辰大阵,此时微微抬眸,颇有几分诧异地看向羲和。

日君微敛眼眸,裙裾迤逦,一步步从阶上步下。

曾经因为血脉传承分散的权柄无声无息地回到她手中,在广袤的空间里一寸寸掀起逼人的炽热。

她握着长枪,遥遥指向鸿钧,语气淡漠道:“道祖,纵使是您,也承担不了太阳星自毁的代价吧”

帝俊微微侧首,似是明了了一切。他沉默地收起了河图洛书,选择站在了羲和身边。

“恭喜,您的目的达到了。”妖皇抬眸笑了半声,目光却沉沉如同渊谷,“也许现在,您可以让开了吧。”

——

“所有大能都对此缄默不言,冷眼看着他们最终的结局。所以……羲和亲手杀了他们。”

“妖族的太子,其身担妖族气运,而负太阳之责。如此身份,岂可为祸洪荒?若已犯下灾祸,当由天道诛杀。”

“唯有死亡可终结因果,唯有死亡..不至于拖累一族之气运。”

“只是不会有人去问,为何居于汤谷的金乌会齐齐出现在洪荒;为何天数被掩,众圣缄默,又及,这是谁人的谋划,他们想要的,又是什么?”

“太一,你猜到了吗?”

太一猛的抬头,看着青年懒散的面容。他讲着过去,像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只在阖眸的瞬息,偶有半分晦涩飘忽而过。

不可深思,不可缅怀。

——

望舒的最后一支箭被僧人截断在半空。小金乌颤抖地躲在他的衣袖中,像是终于从一场噩梦中惊醒。

“小金乌啊小金乌,睁开眼看看,想要杀你的人,是你的母亲。”

却是另一场噩梦。

从此天庭的十太子做了西方的佛,不归故土,不见故人。

..

连绵的仇恨,不息的战火。

这场量劫终于将所有人卷入其中。

帝俊站在天河尽头,望着羲和抬手放飞的九盏天灯,转手将战报交给了她。她简单地看了两眼,便轻轻颔首。

太一坐在一旁拨弄着混沌钟,只阖眸倒上一杯琼酿。膝上放置的信笺上书着只言片语:「致吾友」,又言「吾友不在,不知何时归」。

如此方知,已至穷途末路。

待至月落三星,日坠于西,洪荒神话中的一章,终是堪堪翻过。

——

“我的故事讲完了。”青年抵着侧脸,幽幽地叹息一声。

太一正襟危坐,一时无以成言。

东皇看着他,想了想又道了一句:“那边恐怕也知道你已经知道了,所以,看着办吧兄弟。”

“我问过嫂子了,嫂子说她不后悔;又问了我哥,我哥说如果是他,他也会这么干。”东皇道,“他们两个发了疯,我能夸一句天生一对。你们要还是这么干,那就是怀疑人生了啊。”

太一沉沉地吐出一口气,微微颔首:“我明白了。”

“辛苦啦好兄弟。”东皇弯了弯眸,颇为热烈地给他鼓了鼓掌,“记得替我向阿宸问声好。”

重点真的不是最后一句吗?

太一发散了思维,盯着他看了几息,默默地扣紧了混沌钟。

时空更迭的几秒里,他望着青年侧倚在榻旁,似百无聊赖般抬起头来,笑着与人叨扰两句。

那人语气冰冷,青年却仍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

哦,这么说也许并不准确。

本就由残魂构就的身躯,在一番颇为费力的操作中虚弱几分,此时飘飘渺渺,让人不由想起羽化登仙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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