扉间走到书房，浑身掩不住的疲倦，书房里有供他休憩时的位置和垫子，躺在上面才让他感觉到好一些，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想着今天所说的那些只字片语。

柱间睡不着，还是需要千手香的药辅助他入眠，柱间如今并不在意着自己的身体，明明在这样的天气，却打开门迎着风雨看满园的衰败。

扉间手扶着额头，感觉到心口隐隐作痛着，他的兄长如今百无聊赖的活在人世间，都是他的过错，可是……这个世界若是没有了柱间，那么对他而言，也是毫无意义。

他只想看着自己的兄长活下来。

扉间轻声叹息着，他闭上眼睛假寐着，脑子里却还是忍不住想起两年前的事情。

他带着柱间一步步的朝着木叶走回去，柱间的脚步每一步都是那么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他知道，柱间在这个世间已经没有了意义，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想要强求一个可能。

如今，已经两年多了，他曾经以为时间会改变一切，却没有想到，柱间的心已经不会再为任何事物做改变，他的心已经死在那个时刻，死在辉夜生命凋零的夜晚。

时间也没办法改变死亡，真是何其残酷。

二

柱间陪着加奈，他的女儿正依偎着他，她以前的幼稚习惯还是没有改变，喜欢靠着他玩着他的手指。加奈用自己的指腹同柱间触碰着和，她依恋的用脸颊蹭着柱间的肩膀，说道：“母亲，我最怕打雷了。你以前怕过吗？”

“没有。”柱间轻声说道，“雷声没有什么可怕的。”

“那母亲怕什么？”

“怕有人在屋顶上喊，敌人来了……”柱间回忆道，他不确定自己说的是不是对的，毕竟，有些记忆他已经彻底想不起来了，他的话说出口时，还有停顿一下仔细想想，想想自己童稚的时候，那些记忆对于他来说，已经太过苍白了。他想着的时候沉默不语，加奈看着他，伸手拉着他的衣服，靠在柱间的胳膊上，“敌人来了，听上去就很可怕……”

柱间低下头看着她，说道：“是很可怕的事情，会有人离开我们……”

“离开啊……”加奈听着柱间说着，低下了头，她如今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就像是家里再也看不到自己的父亲、哥哥们是一样的，她咬着自己的下唇，拉着柱间的手，说道：“母亲，我们去吃点心吧。”

玲子在一旁说道：“小姐，我去拿过来吧，就和柱间大人在这里吃吧。”加奈点了点头，玲子这就去起身去厨房拿点心，而加奈依偎着柱间，说道：“母亲已经好久没有出去了……”

“在家里陪着加奈不好吗？”柱间反问道。

加奈歪着头想了想，似乎确实是这样，柱间待在家里，只要想找就能够找得到，她于是点了点头，抱着柱间说道：“母亲会一直陪着加奈吗？”

柱间这时没有接她的话，只是抚着她的头发，加奈轻声说着：“母亲还没有回答我呢。”

“加奈总有一天，会自己离开母亲的，你是个姑娘，要嫁给一个好男孩，然后和他一起拥有一个家庭，那时候……加奈就不会希望母亲整天跟在你身后了。”

“才不会呢。”加奈说着，她搂着柱间的胳膊发着娇嗔，而去拿点心的玲子也带着托盘回来了，加奈看到点心，总算收敛了点，她看柱间并没有动手去吃，于是自己用签子挑起来送到柱间的口中。她望着柱间，问道：“母亲好吃吗？”

柱间点了点头，把点心咽了下去，这些东西在他口中尝来，已经谈不上什么滋味，加奈倒是很喜欢，吃着的时候，眼睛都愉快的眯起来。她还是时不时喂着柱间，看到柱间咽下去后，脸上会露出满足的神情。

柱间看她吃得差不多了，便说道：“吃太多，可就吃不下饭了。”他看向玲子，示意她将剩下的端下去，加奈扁了扁嘴，可是还是听着柱间的话。

“你的功课做了吗？”柱间问着加奈，明天就是忍校上课的时间，加奈这样散漫的过着，功课想来是没有做。

加奈缩了缩脖子，说道：“母亲，那我去做功课了。”柱间拍打了一下她的肩头催促她，加奈吐了吐舌头，就跑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玲子同柱间，柱间听着外面的雷声渐小，就说道：“替我将门打开吧。”

玲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外面的潮气再一次扑面而来，玲子轻声说道：“柱间大人，小心着凉。”她说着，就起身去内室拿一件外套，想要披在柱间的肩头，可是拿着衣服出来之后，却看到柱间正跳下廊道，看得玲子心中一紧，她连忙抱着衣服冲了出去，看到雨水淋在柱间的衣服上，柱间站在庭院之中，只是仰头看着阴沉的天空，雨水让他的长发黏在脸颊上，玲子只是看着他颓丧的背影，就忍不住用手掩住自己的口。可是柱间还在外面，她只能强忍着哽咽走出去，她顾不上脚上脏污，跟在柱间的身边，想要举着外套披在他身上。可是柱间太高了，她的动作根本是徒劳无功。

“柱间大人，进去吧……”她哀求道，伸手拉着柱间的袖子，柱间置若罔闻，只是抬头看着滴落下来的雨水，那些雨水滴在他的眼睛里，带来微微的刺痛，他禁不住眨了眨眼，雨水便从发丝、眼中顺着轮廓流了下来。任由玲子拉着自己的衣袖，他还是一动不动，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自己心中的憋闷能够被发泄出少许。

“柱间大人……求求你了……”玲子跪在地上，她说道，“快点回屋去吧……”

背后一声尖叫，进屋的蜜豆看到房门重新被打开，而屋子里没有人，正来这里查看情况，却发现玲子和柱间的情况，她尖叫一声之后，连忙跑出房间去找扉间。扉间这才匆匆赶过来，将柱间狠狠拽回了房间，他的动作在此时不敢有半点的放松，生怕自己的一个松手，柱间就会像两年前的那个夜晚一般消失。柱间被拽进了屋子，他狠狠地推开了扉间，扉间的背撞在墙壁上，“咚”的一声响，让蜜豆、玲子两个人都跪在地上。扉间看着柱间湿漉漉发丝下，近乎晦暗的眼神，他只觉得喉头一阵哽咽，可是想要说什么，却也说不出口。他只能抬起手臂，说道：“兄长……冷静一点……”

“扉间，你为什么要管我？”柱间冷冰冰地问着，扉间嘴唇颤抖着，他看着柱间，心中却是悲哀涌上来，“蜜豆、玲子，你们两个先去准备热水……”他支开了这两个人，看着扉间，劝说道：“兄长，你只是累了，我知道……这样的天气，让人很不舒服……你身上都湿了，去洗澡换身衣服吧。”他这样劝说着，试图去触碰柱间，但是很快就被柱间挥开手。

扉间只能尽量不去触碰他，但是说道：“兄长，加奈还在家里，她还小……你不要吓着她。”他看到柱间眼神更加黯淡，此时此刻，只觉得自己也要接近着窒息，柱间坐了下来，他身上的雨水还在滴落在榻榻米上，扉间想替他擦干湿发，可是知道……眼下他做什么都是错的。于是，扉间只能坐下来，同柱间说道：“兄长，想想加奈……想想木叶……”

“木叶……如今即便是少了我，也可以了。”柱间说道，“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重要，我没有那么重要……”

“你对我和加奈而言，比木叶更加重要……”扉间一字一句地说道，“没有你，我们活不下去的……”他看着柱间说道，这些话，在两年来，已经说过无数遍，而如今的情形也不过是一次次地重现。

柱间听着扉间的话，默然不语，扉间说道：“兄长，沐浴去吧，我替你擦背。”

他也不顾柱间的抗拒，伸手拉着柱间朝准备好的浴室去。一旁的锅炉房里，已经烧热了足够的水，整间浴室里氤氲着扑面而来的水汽。扉间拉着柱间进到浴池里，他们两个人还穿着湿漉漉的衣服，热水很快带走了衣服上的寒冷，帖服在他们的身上。扉间从一旁拿着瓢，将热水浇淋在柱间的头发上，柱间闭上眼睛，即便心里觉得世间万物百无聊赖，可是身体还是因此感觉到了舒服，原本紧绷的肌肉也在这样的环境下变得松弛下来。扉间在他身后说道：“兄长，把衣服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