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千手香这样说，扉间深吸一口气：“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

千手香难过说道：“我作为大夫，能做的，也只是让他习惯药性之后，能够好好睡一觉……你要留心他的状态，如果觉得有什么不对，就跟我说。”她轻声说着，然后久久的沉默着。

扉间说道：“我明白了。”他用手紧抓着自己的膝盖，刚才同千手香说的那些话，一直是他的心声，他没有倾诉的人，而今天说出口之后，只觉得疼痛的感觉在胸腔之中越发的明显。那无法诉出口中的情感，就如同炼狱的火焰一般，烤炽着他的心灵。

千手香看着扉间，两个人各自怀揣着心思收拾心情。

千手香站起身，说道：“我先回去了……”

扉间说道：“那我送你一下。”他们走在走廊时，才能说起一些日常的事情，扉间问起了千手香的儿子，千手香说道：“他还好，和我一样，向着医疗忍者的方向走着，如今已经是下忍了。”

扉间说道：“改天，你带着水户一起来同兄长聊聊天吧，这样……多少是个慰藉。”

千手香应承了，扉间送她到玄关，目送着她离开。他心情还没有平复，也不方便去看柱间，于是在回书房的路上，只在柱间的门口暂作停留，他在门扉外听着加奈的童言童语，这才舒一口气，朝着自己的书房而去。

柱间喝下了药，那苦涩的药汁除了带来满口的怪味之外，没见着什么效果，柱间漱口之后，半倚靠在床榻上，蜜豆替他关好了门扉，给窗户留了透气的空隙，便吹灭烛光走了出去。

房间一时间黑暗下来，即使是柱间的目力，也要适应着房间的黑暗，他没有躺进被子里，只是凝视着内室里天花板。随着目力的恢复，天花板上的纹样，似乎都在这样的凝视下发生了什么扭曲，柱间的眼睛因为长时间的凝视而有些干涩，他于是闭上眼睛，感觉都头脑无比的清晰。

白天发生的一切，都留在他的脑海中。

来访的千手香，千手香同他说的那些话，站在他门外的扉间，还有回来就扑进他怀中的加奈。

现在回想起来，每一个人对他而言，都有着疏离的陌生感，他就像是隔着一层望着他们，他们的那些情感隔在罩子外，不能被他所感知到。

千手香说，他要为别人想想。

可是，别人又何曾为他想想？

为什么，要挽留着他的残躯活在这个世界上，只是为了满足他们对亲朋的爱意。

在百无聊赖的情景下，柱间也只能闭上双眼休息，他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进入了梦中，只感觉到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黑色的世界里，他漫无目的的前行着，走着走着，前方的路才豁然开朗。然后，他看到了今生最不想看见的场景，辉夜正在和斑战斗着，他们两个人的身上都沾染着鲜血，对方的、自己的，他下意识冲了上去，却被看不见的壁垒所阻挡，他惊怒交加，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这个时候，斑和辉夜都转过头来，一个人双眼空洞流着血泪，一个人一只眼睛已经瞎了，另外一只也没有一点光彩。

他们同时看着他，手上的尖刀分别刺入了对方的身体里。柱间在那一瞬间，仿佛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刺穿一般，那血腥场景残留在他的眼前，凝固在他的脑海之中，他几乎要被这个场景逼疯了。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悲泣，却不知道自己的嘴巴里该喊着谁的名字，是斑，是辉夜？

哪个名字念出来，都是对另外一方的背叛，他的心在这个时刻被拆分成了两半，那疼痛感却是同样的。柱间只能自责的紧攥着自己的胸口，仿佛这样能减轻心中的愧疚。

他最爱的人，他最爱的儿子们，他们死了……他们就这样死了。

他该为谁而哭，他甚至不能去怨恨其中任何一人。

因为这都是他自己的过错！

犯下这样错误的他，竟然还苟活在这个人世间……柱间蜷缩着身体咳嗽着，只能用手捂着口鼻，以此来压抑自己的哭泣声。

“辉夜、斑……求你们……不——”柱间含糊不清的说着，他的身体弓起双膝跪着，在难以言喻的痛苦中，只能以身体上的疼痛来压抑着那股身心都被撕扯开的痛苦。他用头抵在枕头上，手砸在榻榻米上，这样的声响引来了蜜豆，她看到柱间悲痛至极的模样，已经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她软了下来，可是又不敢去制止柱间，只能挣扎着用爬的来到门口呼喊着：“扉间大人，来人，快去叫扉间大人。”

扉间赶来的时候，立刻让其他人都退出房间，他甩上门，冲到柱间的房间里，他听到柱间悲声道：“斑、辉夜……你们不要再……我才是那个应该死去的人……”随后，柱间似乎是要朝一旁的墙壁撞去，扉间立刻冲上去，用身体挡住柱间和墙壁的接触。柱间的撞击让他肋骨隐隐作痛，随后他抱着撞进他怀里的柱间，大声地说道：“兄长，你醒一醒，他们已经死了，他们都已经死了！我求求你，醒过来，我求你醒过来！”他用尽一身的力气来压抑着柱间想要摧残自身的动作。柱间这个时候，已经从梦魇中挣脱，可是他满心的痛苦却又无从发泄。

柱间用嘶哑的声音痛斥着扉间：“放开我！你为什么要让我活着，为什么！”他拽着扉间的衣襟质问着，“他们都死了，我为什么还要活在这个人世上，我在这里，我有什么意义！我爱的人不在了，我的儿子也死了，他们都死了……”他压抑不住自己的悲伤哭泣出来，那些说不出口的话，此时也倾泻出来，“扉间，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你没有孩子，你也没有爱的人，你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吗？我只要闭上眼睛，我就能够看到斑和辉夜在厮杀，他们死了……为了我，他们归根到底是为了我死的，因为我拒绝不了他们，我拒绝不了……”柱间的眼神睁大着，那双眼睛早已经哭红，眼神中透露着绝望。

扉间看着柱间这副样子，身体的痛苦早已经不算什么，他咬着牙根，忍耐着自己的真心。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对柱间说出，他有爱的人，他有一个爱着几十年的人，如果说出了，那么他也就真正将柱间逼往死路。

扉间只能忍受着柱间的痛骂，等待他在情绪发泄中感到疲倦，扉间用双手紧抱着柱间，等待他喘气的时候，扉间说道：“……兄长，我知道我自私，我知道。可是……即使这样，我也想要看着你活下去。两年前我是这样决定的，两年后我同样如此，我不允许你……就这么因为他们死掉，你的人生不该是这样……”

“你凭什么擅自断言我的人生！”柱间嘶声喊着，他浑身挣扎着，扉间边控制着他，边尽量使自己的话沉稳冷静：“兄长……你是千手柱间，是木叶寄予厚望的存在……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了，你都过来了。那么多痛苦的事情，你应该……走出来，我想看着你走出来……兄长，不要再为他们而活了，为了你自己……为自己而活，不是为了自己而死。”扉间说着，还是流下了眼泪，“这是我一直希望的，兄长……我求求你，冷静下来，他们都已经死了，可是死了代表终结，不要让他们的亡魂再纠缠你了！”

“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柱间看着扉间，“他们是我爱的人……”

“我也是爱着你的……兄弟！”扉间努力说着，不留着一丝一毫的破绽。他哽咽着说：“你想过没有，你如果不在了，我还活着做什么，加奈又该怎么办，她没有了哥哥，没有了父亲，再没有母亲……没有整个家族，她要怎么办？你觉得斑希望看到这一些吗？晴树，小鹤，他们也希望……自己的妹妹能穿上白无垢，让母亲陪伴着出嫁吧。她已经没有背着她的哥哥，没有牵着她手的父亲，你要让她彻底一无所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