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内心始终将这件事情判断为耻辱，然而为了加奈，他必须去求那个男人，柱间说的话一点也没有错，他不该让嫉妒蒙蔽自己的双眼。

这封信花了格外长的时间，扉间写完了信，让人将他们带走。然后，他就飞快浏览着，水户那边传递过来的消息。

失望，又是一次失望。

他颓然的坐着，最终只能靠在椅子上，靠着浅眠来恢复几乎透支的体力。

为了不再刺激柱间，千手香阻拦了扉间，只让他在屋子外守着柱间，而多数的时候，都是她和蜜豆两个人照料着病床上的柱间。

蜜豆准备食物，她准备药剂，但是，加奈的安危让柱间为之心悬，他没法吃下太多的东西，唯一肯吃的清粥也都是蜜豆求着他吃下的。身体上的虚弱，让千手香即便是配好了有效的药水，在柱间的身上显得也收效甚微。

千手香感觉到了无奈，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她都不忍心揪着柱间的领子，强迫着他吃下任何能恢复身体的东西。

作为一个母亲，她怎么能够不懂柱间。

如果，她的孩子这样失踪了——在她的疏忽下，那么她根本没有面对这个世界以及亡夫的勇气了。她不忍心苛责这时的柱间，只能看着他失去血色的双颊哀声劝着。

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她求着柱间了。即便是旁人看了，恐怕都觉得厌倦，巴不得柱间此时能够安息。

“柱间，你该吃一点，否则我的药喝下去，会伤了你的肠胃。”千手香劝着柱间，“扉间已经写了信，让宇智波那边帮忙寻找……泉奈，那边也答应帮忙了。”

柱间听到泉奈的答复，冷漠的神情终于有所松动了，他说道：“他帮忙了……看来，他还记得旧情。”

“是的，所以……你就稍微吃一些。加奈的行踪很快就有着落，不是说宇智波一族，有许多的秘术吗？”千手香说道，“你总不能让加奈过来的时候，看到你奄奄一息的样子。”

“……阿香，我不知道该不该再相信……”柱间看着她说道，“他们真的能找回加奈吗？这件事，必须得我亲自去做。”他一直这样想着，他的女儿这么长久的不出来，想必是等着他来接她，可是他却只能被病体困在床榻上。

千手香听到他这样说，神情一滞，道：“柱间……”

“我是她的母亲，我已经失职太久了……阿香，你帮我引开扉间。”柱间紧紧盯着千手香道，“我知道你是疼惜加奈的。”

“……不、不，”她忍不住摇了头，“唯独这件事情我不能答应你。”

“千手香，你也是母亲，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情！”柱间厉声道，“她是因为我的缘故……才会失踪的，加奈在等我，我有梦见她在喊我‘母亲，我在这儿呢’。她就是这样说的。”

千手香握着柱间的手，感觉到自己的口舌是这么的笨拙，竟然不能安慰他，梦是作不得数的。她没法因为这个原因，就让柱间去冒这样的风险，她说道：“你让我……想一想，我让蜜豆拿些东西进来给你吃，你吃过之后……我们再聊这样的事情好不好。”

她用着商量的语气，边说着，边觉得心酸，得用尽一身的气力，才忍住没有哭泣。可是，她的回答却让柱间感觉到心冷，他收回自己的手，看着泫然欲泣的千手香，说道：“就连你，也开始敷衍我了。阿香，你应该知道的，这个世界对加奈那么大的女孩子有多冷酷！”柱间忍无可忍地低吼出声，这样的话似乎是耗尽了他的力气，他最后靠在床上，只有一双眼睛瞪视着千手香，黑色的眼睛里只剩下灰败和一点星光，千手香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

“……加奈、加奈她……”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此刻的话苍白无力，她最后只能咬着自己的手，用疼痛唤回自己的理智，她讲出了心里的真正原因：“柱间，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我们绝不可能放你离开的。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吃东西、喝药，我才能说服扉间，我才能带着你离开这里。这些话我都是出自肺腑，你听听我的劝。”

柱间冷淡地说：“我真的能好吗？我觉得我好不了了。倒不如用最后的时间去找加奈，不辜负我身上最后的责任。”

千手香听他话里的意思，已经是充满死志，她不知道这时该怨恨谁好。怨恨扉间？怨恨她自己？

她哽咽了，只能收拾着一旁的东西，离开前说着：“柱间，算我们都求你，为了加奈，你也要坚持下去。”

这说了无数的话，苍白无力，她慢慢走了出去，让外面的蜜豆替换着自己。她此时身心俱疲，只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好讲心里的委屈和痛苦尽数哭出去。柱间现在磋磨着他自己，就是磋磨她们这些在身边照顾的人，他冷酷起来的样子也是让人战栗，倘若她们都是没有心，不记挂着柱间恩情的人，恐怕也就没有这么多烦恼了。

千手香在隔壁的屋子里蜷着身体入睡了，或许，只有此刻她的心灵才是平静的。

三十九

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丰沛的雨水敲打在屋舍的砖瓦上，最后汇聚成流，如同绵密不绝的珠帘一样悬挂在屋檐上。睡着的柱间听到了清脆的雨声，随着声响而来的，还有窗外带来的清爽水汽，是绿草和水腥气结合起来的味道，有一点点刺鼻却又让人精神一阵。柱间撑起身时，发现房间里没有一个人，或许他们都守在了屋外吧。他的屋子里原本都是中药的味道，现在却因为雨水而冲淡了，让他提起了一点兴头，想要穿起外套看看。

柱间披上了外衣，感觉到袖口宽大了不少，他这几天都是卧病在床，起来的时候头还有些晕，但是走了两步也就好了。这身体的恢复甚至让他自己都痛恨，倘若是个平常人，早就该死了，哪有这么多折磨需要受。他推开了走廊的门，屋子外立刻就有了反应，扉间推开了纸隔扇，看到柱间站在廊道前，他死死盯着柱间，然后看到柱间伸手去接屋檐上落下来的水，它盈在柱间的手掌里，却又被他翻手倒了下来，柱间看着手里的露水，伸出舌头舔舐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雨水似乎都有了甘甜的味道。

柱间朝外面走去，扉间这时候也坐不住了。他立刻推开门，跟在柱间的身后，说道：“兄长，这水不能喝。”

他长臂一伸，揽住了柱间的腰，却没想到柱间没有抵抗，反而顺着他的动作靠了过来，贴过来的身体清瘦，扉间抿着嘴唇，感觉到靠过来的柱间，身上的中药味道已经被凛冽的风吹得只剩下草药的清香，柱间的颈项靠在他的肩头，颈脖那里透着点暖暖的感觉，让他觉得有关于柱间的一切都跟着鲜活起来。

柱间站稳了，扉间的手还是停在他的腰间，柱间说道：“扉间，你的手放在什么地方？”

扉间一回神，想要把手撤回来，可是柱间却按着他的手，反问他：“你还想把手放在什么地方？”

扉间一把抽回自己的手，摇着头说：“兄长，没有，我不想把手放在哪里？”他急于否认，在柱间看来就像是承认一样的直白，他转过头看着外面的雨景，说道：“你想进来很久了吧，但是千手香不准你进来。”

“不，不是的。”扉间再度否认，他确实没有想要进来，可是他留心着屋子里的动静，又担心柱间会离开。毕竟，距离之后，又是两天了，加奈还是没有消息。虽然有疑似发现加奈的行踪被人汇报，但是当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加奈的时候，他不想让柱间知道，如果是一场空，那会直接要了柱间的命。

柱间轻笑一声，冷冰冰的，对于扉间的回答他病不怎么相信。毕竟，扉间做过的太多的事情已经证明他是个不可信任的人，在柱间的心目中，他的弟弟扉间早就死了。

如今在他面前的也不过就是个沉溺在欲求中的男人，或许还要更差劲些，毕竟过去的那些人中，也有他爱的人。而他，一点也不爱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