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常理来讲，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稳住人心，如果真碰上那非要走的下人，要么打死了杀鸡儆猴了事；要么就给足了银钱防止他们出去之后抱怨乱说。

向芙这个做法……她一没有打死人，甚至没有罚谁，可能是她心软，也可能是她已经承担不起风雨飘摇的向家了；二也没结银钱给下人，可能是她年纪小不能理事，多少有点小家子气了，也可能是……她真的没钱了。

当然，这也只是猜测，既然是猜测，便要去验证，顾宴暗中派人查了点妆阁的账，果然是入不敷出，不仅如此，还出了大数额的亏空。

顾宴低声道:“点妆阁经营不善，今年年初引进了一大批南境采购而来的脂粉，到了京城却难以销售，几万两的货全滞销了。”

胭脂水粉这种东西，其实说白了有时候也就是运气使然，这应该算得上是一次比较严重的决策失误。

顾宴说:“除此之外，为了盘下这批货，向蝉欠了钱庄不少银子，我粗略估了一下，若向蝉不死，钱庄的人上门讨债，向家祖宅估计都得被赔出去。”

温鱼微惊，“这么严重？向家好歹也是传了几代的，就没个家底什么的？”

顾宴道:“向家世代经商，且在子嗣繁衍一事上与众不同，向家历代皆是独生，无论男女，嫡妻生下的唯一一个孩子便是继承人，若只生了女子，便招人入赘，虽有纳妾，但妾永不生育，保证血统的唯一。”

这方法特殊但风险极高，因为万一这个继承人不行，那也没办法换一个，只能如此，就比如像今天这种窘境。

而且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其实古代的新生儿死亡率是很高的，不管怎么看……都有点奇怪。

……

夜幕降临，向府。

秋玉这个人光看相貌的话，确实是并不好看的，相较于向芙细嫩的白皮肤、亭亭玉立的身段，秋玉虽然高一些，但是身形很瘦弱，像一株在风中摇摆的穗禾，她皮肤有点黑，五官拼凑在一起也觉平淡，温鱼当时在向家看她第一眼就觉得她是个丫鬟而非主子，并不全然是因为穿戴，而是她的仪态很不好，就哪怕是站着，她全身也好像要蜷缩在一起一样，背弯着，头低着，整个身体呈一个难看的弧形。

人们常说弓腰驼背是十分不好的体态，要抬头挺胸才是气宇轩昂。

秋玉身形瑟缩着，她坐在椅子上，向芙坐在她旁边，过了一会儿，秋玉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她是个可怜巴巴的性格，就连哭得时候也是小声的啜泣。

向芙温柔道：“别哭了。”

秋玉哽咽道；“是我……是我害了你。”

向芙挑了挑眉，语调很温柔，“这怎么能算是害呢，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的，又怎么会怪你。”

向芙抬眼看向外面，天空一片漆黑，沉沉的墨色中，几乎看不到旁的东西。

秋玉说：“我会不会连累了你？”

向芙摇头说不会，语气轻柔到甜腻的部分，她起身去拉秋玉的手，动作间，向芙的唇擦过秋玉的耳朵。

少女的羞赧、对视间似笑非笑的的表情，一切尽在不言中。

秋玉便也笑了起来，她笑起来时，仿佛那张普普通通的脸也变得好看起来了，颇有种冰雪消融、春暖花开的感觉。

窗外凉风飒飒，屋内暖意初现，黑暗的院子里，一人正拾阶而上，只见“吱嘎——”一声，小门被推开，紧接着，两人的目光同时朝门外看去，然后——

这女人身形微胖，皮肤细腻而白嫩，穿着打扮无一不是时下京城中最流行的款式，面孔并不能称为十分漂亮，但通身的气质便可以看出，绝对是在大家族里金尊玉贵养出来的人。

一向蛮横的向芙也出奇的安静，秋玉站起身想要离开，却被那女人拦住了。

女人站在屋门口，明明身形并不高，但却能给人无形的压迫感。

女人说：“我的确没有想到，你们两个，还能闹出这样大的事情来。”

向芙低声道：“可如今的一切，如你所愿啊。”

女人却看向秋玉，意有所指，“小姑娘，你做了什么呢？”

秋玉明显的躲闪了，她有些害怕，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出来，哽咽道：“我……我没有……”

向芙只好又哄着她，女人冷眼看着，终于也像是失去了兴趣，冷冷道：“我对你们的孩子把戏没有兴趣，我今天过来，只是想问问秋玉，是否把该做的、该收尾的，都收拾干净了。”

秋玉点了点头。

女人便点了点头，转身打算离开了，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打算多和向芙说哪怕一个字，然而就在她走到门口时，向芙忽然叫住了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