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地主被迫遣回乡下后(15)

闻言,林殊文侧目,既有少许好奇,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打量。

罗文见少年单薄的身影微晃,想起还有正事,立刻说道:“眼下水漫过桥,一时半会不能过道,你到车上坐着避避风吧。”

林殊文觉得不妥。

罗文又道:“这是我们主子的意思,主子走南闯北,结交的朋友甚多,善缘也结了不少,此事多一桩少一桩都一样,若再耽搁,只怕你明日要病坏了。”

林殊文仍有迟疑。

直到车厢传出一句“上车吧”,林殊文听着那道微冷沉厚的声音,心里仅存的那点微末动摇顷刻间烟消云散。

护卫咧嘴朗笑:“我叫罗文。”

林殊文:“我、我叫林殊文。”

罗文:“哟,咱们有缘,字都碰了一个同的。”

说着伸手扶少年上马车,人轻得跟猫似的。

大半边身子被送进车内的林殊文扭头,望着罗文,道:“谢谢你。”

罗文仍笑:“不妨事。”

还特意叮嘱:“我们主子在里头,进去吧。”

对方自然爽朗的笑容使得林殊文心底踏实了一点,恍惚间没听清这句话。

入了车厢才发现与他想象中的有所不同,比他过去乘坐过的马车都要宽敞。

林殊文脚下踩着软毡,冒雨从杏花村出来步行一路,鞋底布满泥水,一踩,毡子很快染上脏污。

少年错愕,捏紧提灯的手柄,紧接着耳尖泛红。

毡子的乘色和材质一看就知道是好料子,他刚上车就把主人家的东西弄脏,十分羞愧。

林殊文转身低头:“我还是下车……”

话被对方打断:“不必。”

不同于青年或少年开口时独有的清亮明润,商队主人的音色低稳成熟,他道:“先坐下,无需拘谨。”

林殊文本就不善言辞,当着生人的面更甚。

他脸都没抬,兀自坐在车厢最外,提灯放在身前,人和灯加起来拢共只占一小角,避免弄脏更多地方。

严融之倒了杯茶,玉盏执在骨节分明的指间。

他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神情少有的放松。

林殊文舔了舔嘴唇,垂眸:“多谢……”

话略微卡在嘴边,把“这位老爷”咽回肚子。

听罗文称其为主子,又有这么大一支商队,他以为商队主人也该到了至少四五十的年纪,但音色却并非如此。

他喃喃:“多谢爷的相助。”

严融之道:“小事一桩,倒是林公子,在外淋雨受寒,喝杯茶暖和身子。”

林殊文悄然抬眸,暗中惊讶。

商队主人不像自己这般幼稚青涩,侧容深邃立体,气质稳重,很成熟的男人模样。更莫说玄色暗纹宽袍下的身躯看起来颀长健然,是他羡慕的体格。

林殊文注意到商队主人正在倒另一杯茶,茶盏推向案几另一面:“来者是客。”

别人好心帮他,连茶都倒好了,林殊文再推拒愣是不知好歹。

他瞥下些许扭捏,温暖的茶水入喉之后驱散周身几分寒意,与陌生人相处的不适恐惧似乎并未如平素那样纠缠着自己,更没有想象中的坐立难安。

林殊文是个哥儿,身子裹着湿润衣物,严融之自然不再看他。

车内倒有几身多余衣裳,不过按少年拘谨敏感的性子,只怕不愿接受。好在车厢经过特殊装置处理,纵使在春寒料峭的节气,内部依然比较暖和。

林殊文不敢冒然出声打扰商队主人,马车停在桥边,伴随漫过河岸的河流水声,少年低垂的脑袋慢慢朝下点。

林殊文想:河水要几时才能退呢?

总不能赖在别人车上太长时间。

可他的脑子愈发迷糊,寒累交迫,疲乏的身体不受控制往后一靠,倦意浓重,由不得他强撑,很快靠在角落里入睡。

……

严融之放下杯盏,情绪不明的目光投向背对自己的瘦弱背影。

他没有出声,而是在想林殊文方才说的话,身躯略为放松地后靠,浅阖双眼。

*

马车再次前行,林殊文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正欲开口,指尖乍然触摸到了什么。

他低头,不可置信地盯着盖在身上的兽褥,暖意柔软而厚实,藏在褥下的衣裳几乎已经干了。

林殊文抬眸,与商队主人投来的视线交汇。

恰好此时罗文骑马绕至车厢外:“主子,咱们已到八宝村。”

林殊文喃喃:“到了吗。”

他揭开兽褥,用手小心地顺平褥面,目光沿每一处寻,找找有没有被他弄脏的地方。

商队主人看起来话很少,林殊文本就内敛,顺完褥子,先呆了呆,然后小声与对方表达谢意。

他道:“把我放在这儿吧。”

罗文掀开车帘:“小公子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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