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玉京(10)

风声与夜色都被这个人的怀抱阻隔在外,只有一味如梦似幻的莲花香始终缭绕不去。

由于过于震惊,这一刻的感受被无限拉长放大,但其实从王府到皇城只需短短一瞬,下一刻,惟明的脚底踩上了坚实地面,余光已能瞥见宫殿飞檐明黄一角,迟莲扶他站稳后,便主动松开了手。

“你……”

惟明瞪着他,按理说这时候应该骂他点什么,但由于两人一分开,他心底就不由自主地升起莫名的焦躁渴求,所以火还没发出来就哑了。

他梗了片刻,最后气急败坏、实则没什么威慑地低斥道:“放肆!”

“嗯嗯,我放肆。”迟莲虚虚一握,凭空变出一根银青色的发带,仔仔细细地替他把被风吹乱的头发束好,又无比娴熟地抚平衣领,理好层叠袖口,整整齐齐地打扮停当了,才满意地道:“殿下恕罪,臣下次一定注意。”

惟明:“……”

短短一个晚上,他要恕的罪应该已经可以凑一本《大周律例》了。

含风殿内,乾圣帝惊魂未定地坐在榻边,一国之君的尊容跟惟明相比,差不多可以称得上是狼狈了:龙袍衣襟大敞,草草披在寝衣外头,白发蓬乱,目光中满含惊悸,右手虽然扶着床柱,但还是难以自控地不住颤抖。

内殿空旷,宫人侍卫都被屏退在外,二人进来时,殿里只有大内总管太监尚恒和副国师叶金檀。迟莲上前拜见,也没说什么嘘寒问暖的废话,开口先给乾圣帝吃了一剂定心丸,“陛下容禀,臣在端王府内截下了妖物,已与它交过一次手,那妖物被臣刺伤,短时间内应当无力再来侵扰,请陛下暂且安心,不必过于忧虑。”

他的镇定从容极有说服力,像一根定海神针,把乾圣帝吓飞了的三魂七魄牢牢地钉回了躯壳里。皇帝定定地看了他片刻,最终长吁一口气,紧绷的肩背塌了下来:“好……你做得好,多亏了有国师在……依你之见,那妖怪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迟莲道:“现在难下断言,不过观其形貌,应当是蛇妖一类。”

“是么?”乾圣帝若有所思,慢慢地道,“朕看着也像。”

惟明冷眼看去,总觉得他话中有未竟之意。恰好此时乾圣帝目光移向他,才想起这还有个人。他与这个儿子不亲近,怫然道:“端王来做什么?”

“是臣请王爷来的。”迟莲不待惟明回答,先出言替他周全道,“蛇妖夜袭王府,惊动了殿下。陛下,为防万一,请陛下派人到东宫与诸王府邸查看,问问他们是否也见到了蛇妖。”

他是唯一跟妖怪交过手的人,乾圣帝自然无有不依,对一旁侍立的尚恒道:“派几个人。”尚恒低声应是,躬身退了出去。乾圣帝又问道:“你觉得这妖物是冲什么来的?”

迟莲谨慎地道:“臣不敢妄言,现在猜它的目的还为时过早。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它的藏身之所,免得再生事端。”

没过多久,东宫先来报信;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派出去的内侍回来复旨,果然康王府与宁王府也都上报今夜遇妖。太子倒还镇定,康、宁二王都被吓病了,府中众人正在着急忙慌地请御医调治。

乾圣帝叹了口气,命人去太医院请太医,又对叶金檀道:“叶国师,你去禁军那里帮忙,有什么手段都使出来,加强宫中布防,不要生乱。”

叶金檀躬身:“谨遵圣谕。”

“大国师。”

“臣在。”

乾圣帝道:“此案全权交由你处置,务必尽早将妖物缉捕归案。”

“臣领旨。”迟莲道,“臣还有个不请之情,恳请陛下允准。”

乾圣帝道:“说来听听。”

迟莲道:“事涉宗室,外臣问案或有不便,唯恐冒犯贵人,还请陛下派端王殿下坐镇指挥,许以临机专断之权。”

乾圣帝还没委任过端王什么正经差事,听了迟莲的话,想了一想,觉得他也算是最合适人选,毕竟是个修仙的,可惜是空有身份,想来镇不住那些势大的宗室,遂道:“依你。尚恒,替朕拟一道手谕,着端王主持此案,国师为副使,紫霄院与南衙金吾卫听其调遣,可便宜行事。”

国师思虑周全,天子金口玉言,惟明被这两人安排的明明白白,根本没有反驳的机会,只好道:“儿臣遵旨。”

二人退出殿外,料峭夜风当头扑来,十分提神醒脑。迟莲看了看天色,丝毫没有把人拉下水的自觉,毫无悔愧之意:“臣送王爷回府。”

惟明今夜被他搬来搬去当吉祥物,领了个莫名其妙的麻烦差事,脾气居然还很稳定,平和地道:“正好,本王有几句话想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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