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玉京(11)

尚恒派了个小内侍给他们提灯,两人沿着长长的宫道往外面走去。

“本王初见国师便觉得面善,那日千秋宴上,更蒙国师几度出手相护。”惟明侧首看向他,“本王想请教大国师,你我之间,究竟有什么渊源?”

迟莲神色未改,恍若未闻,恭谨而虚假地道:“殿下折煞臣了,您直呼臣名字就好。”

惟明冷笑道:“国师大人才是折煞本王。你这样的人物,连圣上都要敬你三分,本王何德何能,怎么敢在国师面前拿乔。”

如果说宫宴回护、私赠玉佩都是他自作多情,那么今晚扔着宫里的皇帝不管也要先到王府、不打招呼就随便上手,惟明要是个黄花大闺女,这会儿就应该跟他商量何时下聘礼了。

迟莲的私心都已经到了懒得掩饰的程度,但惟明不可能装作无知无觉的样子享受他的优待,他十几年没走过这种大运,遇见天上掉馅饼不是先想怎么吃,而是先想自己配不配,免得不小心被馅饼砸死。

迟莲立刻正色道:“臣对殿下绝无半点挟恩图报的意思,更不敢轻慢殿下,只是有诸般顾虑在前,怕说出来惹殿下不快,故而不敢妄言。”

惟明被他那些繁文缛节烦得特别想给他一下:“别扯那些有的没的,快说。”

迟莲眉骨高眼窝深,眸光粼粼像水面涟漪,因此看人时有种格外深情的错觉,好像对方说什么都会被他郑重地收进心里,踌躇片刻,他仿佛是思量再三,才慎之又慎地道:“臣与殿下,确有些夙缘。”

“什么夙缘?”

迟莲垂眼,恭顺地道:“前世殿下待臣恩重如山,正因如此,臣自当尽心维护殿下。”

惟明一听就气笑了,微妙地被“前世”戳中肺管子,不无讥嘲地道:“大国师,前世事前世毕,非要攀扯到今生,就差点意思了吧。”

迟莲微微抬起眼皮,自下而上地望着他,把“你看吧我就说了你肯定不信”挂在了眉梢,但神色极其诚恳,口中还在歉然苦笑:“殿下教训的是,臣失言了。”

“谁教训你了?”惟明就看不得他那个样子,忍着一肚子酸水,变成了一个哑火炮仗,“再说你在我面前造次得还少吗?嘴上说的可怜巴巴的,刚才拉我下水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我是你的前世恩人呢?”

他久在京外远离朝廷,但还不至于连一点话外音都听不出来。他一个跟谁都不熟的王爷,凭什么去查人家宗室、领着紫霄院的人马办案?无非是皇帝看出了这妖怪可能瞄上了皇室血脉,但天潢贵胄们个个尊贵,怎么敢让他们以身犯险,只有爹不疼娘不爱的端王最适合推出来当诱饵罢了。

满面黯然神色一扫而空,迟莲像是早就预料到惟明会纵容他似的,弯起了昳丽眉目:“殿下放心,臣别的本事没有,保护殿下周全还是做得到的。”

“你到底是图什么?”惟明简直不懂他,“费这么大劲,就为了给自己找个祖宗供起来?”

迟莲凝望着他的脸,冰凉的手指微微蜷起,似乎是很想触碰面前的人,但最后只是扛着千钧重的克制,在夜风里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

“是为了安我的心。”

作者有话说:

感情线(虽然很莫名其妙)火速推进中!

说实话真的很像仙人跳……惟明有戒心但不多,毕竟是美人贴贴耶~

第6章 龙夜吟(六)

这天再这么聊下去,惟明感觉自己早晚要被迟莲的花言巧语哄昏了头。他假装没听见最后一句,把话题转移到正事上来:“蛇妖一案……你心里已经有章程了?”

“没有。”迟莲干脆利索地说,“敌在暗我在明,忙也是白忙,只能等它自己找上门来,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生死各听天命吧。”

惟明:……

他转头身就往宫里走:“本王没有陪人拿天灵盖接狼牙棒的爱好,我这就去跟父皇请辞,回去修仙我起码还能活到八十岁……”

迟莲将他团团一拦,好声好气地哄着奉承:“殿下天纵英才,颖悟绝伦,这不正是因为臣自知无能,只能仰仗您指点迷津,才特意向皇上请旨让您来主持此案。天色已晚,今日叨扰殿下了,反正查案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殿下先回去好好睡一觉,臣明日再到府上拜谒。”

惟明也懒得再跟他拉拉扯扯,不端庄,由他拥着出了重玄门,边走边挖苦道:“国师也太会顺坡下驴了,这事本来就是你们紫霄院的分内事,怎么现在倒成了本王的差事了?”

迟莲招来等在宫门外的马车,轻柔又谨慎地将他送上了车,含笑道:“殿下宽容慈爱,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臣四处撞南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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