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玉京(114)

“降霄宫门下,可以战,可以死,却不可不战而降,不可坐以待毙。”

他扬手将一个巴掌大小的荷包掷进迟莲怀中,整了整衣襟,转身向外走去,像是随口而出的自言自语:“三才印下落不明,降霄宫也束手无策,看来天庭到人间的通路只能暂闭一段时日了。”

他的背影一如来时磊落飘逸,或许没有帝君那么威仪雍容,却是一样的顶天立地。

迟莲被砸得心口生疼,就着天窗微弱的月光打开荷包一看,发现那是个乾坤袋,里面装着他的剑,青玉莲花佩和一封钤了三才印的路引。

他扶着墙站起身,扑了扑衣摆上的土,从乾坤袋中缓缓拉开长剑。

剑名“点绛”,是昔年苍泽帝君亲手所铸。开炉前帝君问他想要什么样的剑,迟莲认真地考虑了半天,最后许愿一样告诉他,希望要一把刻有绛霄花纹的剑。

帝君看着他,很无奈地问:“就那么喜欢降霄宫吗?要么我直接在剑上给你刻上‘降霄’俩字算了。”

结果剑做出来后,寒铁剑身上竟然真的有一抹淡淡绯影,红中带金,像是满宫盛放的绛霄花瓣的颜色,这把剑也因此得了一个“点绛”的名字。

迟莲一直以为“点绛”只是取个意境,直到那一日他看到帝君体内流出带着金色的血,再回头重新审视这把剑,才恍然意识到,这道浑然天成的金红色,很有可能真的是帝君亲手点进去的。

他的心意总是藏得那样幽微深远,默不作声又无处不在,即使远去了也依然庇护着他。

是夜,金红剑光纵横如电,拦腰斩断了白玉京通往下界的星桥。

羁押在天牢的迟莲仙君强行越狱,只身闯入降霄宫,夺走了苍泽帝君遗躯,叛出天庭,逃往下界。

同一天内,面对着大举围困降霄宫的天兵天将,北辰仙君率领众仙于殿前相候,坦荡荡地侧身让开,示意他们看向正门。

“帝君仙殒,降霄宫已自行封闭,需待下一任仙宫之主出世后方可重新开启。我们也很为难,还望诸位见谅。”

人间不像别的地方,神仙也不可任意来去,唯一的通路只有一座星桥。而神仙若有不得不下凡的公干,必须要到降霄宫求得盖着三才印的路引,方可穿越九天之誓,顺利地降临人间。

亏得北辰仙君那还存着备用的路引,否则迟莲的逃跑计划势必要难度加倍。

他在人间的落脚点说来也巧,恰好就叫微山镇。小镇紧邻着一大片浩渺的水域,当地人称之为南陂塘,里面栽满了荷花,只是他来的时间不好,正值隆冬,满塘中只有枯荷残茎,并不怎么好看。

迟莲风姿出众,走在街上人人都偷眼看他,有胆大的凡人会主动上前搭话,问他从外地哪里来的,是探亲访友还是游山玩水,话里话外都当他是个锦衣玉食的风流纨绔,一看就不像是正经干活的。

迟莲叫他们团团围住,有点茫然,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他唯一的念头只有复活帝君,可是天界尚且没有起死回生的良法,又怎么能指望得上这些朝生暮死的凡人呢?

也许是想的太过入神,他不小心说漏了“起死回生”这几个字,谁知镇民竟然个个恍然大悟,热情地给他指了个方向:“公子说的是花神庙吧?”

“那花神传说传得可够远的,公子也是因为这个才特意来瞻仰花神庙的?”

“花神庙灵验着呢,公子去求个姻缘,保准有一门称心如意的亲事!”

“正好我顺路,我带公子过去!”

迟莲:?

他稀里糊涂地被引到了花神庙。这其实只是一间很简陋的乡间小庙,不知道经过多少年风吹雨打,连墙面都斑驳了,梁柱上红漆剥脱,露出里面木头的本色,神像也是泥塑木胎,花花绿绿的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

庙里香火倒是很旺盛,炉里积了一大捧香灰,供台上有很多果子和糕饼。那与他同行的镇民热情洋溢地介绍道:“别看我们这花神庙小了点,历史可远着呢,本地好几千年前就有传说了。”

真正活了上千年的神仙:“……愿闻其详。”

“从前镇上有一个姑娘,她亲娘死的早,爹娶了后娘,这后娘心肠狠毒,经常苛待她,专门趁大冬天支使到她池塘边洗衣裳。池水冷得结冰,把她的手都冻裂了,鲜血直流,滴在旁边的一片干荷叶上,谁知那干荷叶忽然由枯转青,从水中幻化出一个年轻俊秀的公子来。”

“这位公子原本是一位莲花仙,在南陂塘修炼了三千年,却一直没有突破化形的关窍,偏巧得了姑娘的几滴血,便由精怪脱胎成了一个地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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