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玉京(138)

惟明嗤道:“什么叫‘借着灯会的名义’?白陪你逛了这么久。方天宠才是捎带的,要不是今晚出来看灯,谁有空大半夜去看他。”

“是吗?”迟莲怀疑地问,“可是殿下出门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是要找我帮忙才陪我玩的……唔!”

有的人就是在该敏锐的时候少根筋,说他迟钝吧,有时候又冷不丁地机灵一下,即便聪明如惟明也会被打得措手不及,只好强行封口,以防他继续翻旧账。

许久后迟莲才得到喘息之机,气息微乱,眼底像汪着一把揉碎的光,不知道是被亲得还是笑得,揶揄地道:“好凶,还让不让人说话了。”

惟明垂眸看着他,车厢里地方不大,两人又挨得极近,这么看人时几乎是把他整个人笼罩在了自己的目光里,淡淡地道:“说点好听的,就放过你。”

迟莲抬手摸了摸他的侧脸,微笑道:“嗯,我也最喜欢殿下。”

马车驶过黑暗长街,转入一条窄巷,最后终于在大理寺后门停了下来。

二人一下车,早有官员在此接应,引着他们往大理寺刑狱的方向走,一边低声对惟明道:“按王爷吩咐,都已经安排妥当,犯人已经服下了迷药,不到三个时辰绝不会醒。”

大理寺狱不像刑部大牢那么宽敞,关押的犯人不多,独占一个小院,院里除了牢房还有狱卒们平时休息的厢房。几人来到西边最角落的一间屋子前,那官员为二人推开门,躬身道:“王爷请。”

惟明走进厢房,看见木板床上身带镣铐、昏睡不醒的方天宠,点了点头,对那官员赞许地道:“做得不错,辛苦你了,我们出来前在外面守着,别叫人靠近。”

“下官遵命。”

房门合拢,室内一灯如豆,只照得亮一小块地方,其他地方都隐藏在阴影里,显得尤为黯淡萧索,迟莲随手在门前落下隔音禁制,问道:“王爷打算拿他怎么办?”

“之前在梁州时,归珩曾用复现之术帮我查看过死人的记忆,但因为人死了好几天,剩下的只有最后发生的一段记忆。”惟明道,“这回换成活人,他的记忆应当是完整的,我想直接看六年前他在北陆军中的记忆,能做到吗?”

和上次紧张得仿佛被先生查功课似的归珩相比,迟莲简直可以说是气定神闲,从容地道:“我学艺不精,不过为了殿下,可以勉强一试。”

惟明挑了下眉,忽然找回一点当初他还只是个懵懂凡人,注视着超凡脱俗的大国师,犹如见到真神下凡的惊艳心情,眼中浮现出淡淡笑意,做了个“请”的手势:“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迟莲双手结印,掌中现出一团淡红灵光,飞到方天宠额头正上方,化作万千细线接入周身气脉,抽取神念在半空汇成一面光镜,其上流转着方天宠视角下的平生种种。

他抬手在空中虚虚划过,倒放检视对应的时间,惟明也凝神看着,等画面从广袤海疆转变为群山阔野之时,他便道:“差不多了,再往前一点,从这里开始看起。”

画面定格在山脚边城,一片开阔的军营驻地内。

惟明其实也没见过本人,但他认得端木巽,看他站位态度,便知道他身边那身披轻甲,蓄着短髭,面容威严的中年男子正是本朝第一武将、传说中的神武大将军卫辰吾。

一行人站在军营门口,似乎正在等待迎接来客。少顷一骑自远方飞驰而来,到得前来滚身下马,禀告道:“将军,劳军使者已经入城,随后就到。”

卫辰吾淡淡地“嗯”了一声,从方天宠的角度看,他的脸紧紧绷着,并不像是欢欣的样子。但既然朝廷会往边军派遣使者劳军,就说明他们应该是刚打完胜仗、建功颇丰才对,怎么卫辰吾倒似盼着他们最好别来的样子?

片刻后,马蹄与车轮声轰隆隆地由远及近,一队人马风尘仆仆地到了军营门口,护送的是京卫,簇拥着中间两辆马车,从里面分头下来两个官员,一名身穿六品文官袍服,另一名却是一身内监常服,面白无须,开口时声音较寻常人较尖细。那文官朝卫辰吾等人行礼道:“见过卫将军,下官兵部司员外郎李屏南,这位是内侍省孟随孟公公,圣上得知三月定方关数战告捷,深为宽慰,特命我等亲赴边关、慰劳北陆军将士。”

卫辰吾率一众部下道了谢,又在庭中接完圣旨,便请劳军使者到营内休息宴饮。

席间觥筹交错,众将皆陪侍在侧,然而那京中来的两位使者却颇为倨傲,言语之间虽未直说,却处处流露出挑剔态度,专挑北陆军的赏功、钱饷说事。那孟随更只是个没出过京城大门几回的奴婢,竟也敢趁着酒意指点卫辰吾的行军作战之法,听得副将等人几欲摔杯发作,却都被卫辰吾无声而强硬地制止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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