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玉京(56)

“嗯?”惟明不急不慢地问,“你指的是哪一部分?”

迟莲:“就是,他说您与苍泽帝君……略有相似……”

“我知道了。”惟明道,“他说你把我当做了苍泽帝君的替身,你指的是这句话吗?”

他看起来好像并没有生气,但越平静才越有可能正在酝酿着雷暴,迟莲后脊背发凉,打点起十二分的小心谨慎,克制地答道:“臣对殿下绝无半点不敬之意,替身一说是无稽之谈。”

惟明其实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全靠一张平静镇定的脸撑着场面。他注意到迟莲又换上了那套君君臣臣的口吻,于是故意带着点诱导意味地道:“可是据归珩说,我与苍泽帝君长相有七八分相似,只要是见过帝君的人,第一眼看去都会误认,那么你究竟是如何看待我的呢?”

“殿下就是殿下。您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迟莲斩钉截铁地道,“这一点您无需质疑,也不必担心什么替身之说,臣对苍泽帝君……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惟明:“……”

他僵硬地重复道:“‘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迟莲垂下目光,低声却坚决地道:“是。”

“帝君!”

“咣当”一声,房门被人自外推开,归珩兴冲冲地走进来,没心没肺大声嚷嚷:“我刚才好像听见帝君你们说话了,迟莲醒了吗?”

迟莲:“……”

他震惊地瞪着归珩,像一个机关卡死的木偶一样,把头一点一点拧向惟明,重复道:“‘帝君’?”

归珩:“啊?”

惟明在两道欲言又止的目光里站起来,一整衣摆,先对归珩说:“帝什么君,叫王爷。”又对迟莲道:“你的想法,我明白了。你们二人久别重逢,应该有不少话要说,我先出去了。”

他四平八稳地走出了卧房,还体贴地替他们关上了房门。然后如同一个走丢了的幽灵一样飘飘荡荡地挪到了院子里,在小石凳上颓然地坐了下来。

原来比被人当成替身还要难受的,是自作多情啊……

他从一开始就误解了迟莲的意思。迟莲与苍泽帝君之间是救命之情、知遇之恩,是多年相伴同进共退,这样的感情当然能够超越生死,而他却肤浅地把它理解成了喜欢,用一介凡人的眼光,妄图度量这千百年的追随纠缠。

而如今迟莲说清了心意,惟明也知晓了自己的身份,这份被他藏在心中的绮思终究到了穷途末路,一见到天日,立刻就化作了一捧无可奈何的青烟。

不幸中的万幸,是除了惟明自己,尚且无人知晓它的存在,他起码还能与迟莲沿着原来的身份继续相处下去。

“王爷,王爷?”

易大有一大早看见他们王爷失魂落魄地坐在院子里发呆,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忙上前问:“怎么了?是大国师那里情况有变?”

“啊?”惟明被他叫回了神,“哦,没事,归珩在里面陪他说话,我出来醒醒神。”

易大有想起昨晚那场面至今还心有余悸。两人满身血迹,就像刚从战场上逃难回来,惟明怀里还抱着个昏迷不醒的大国师,不让请太医也不要人服侍,扎在屋里也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搞得他这一宿提心吊胆,也没怎么睡踏实。

“王爷顾及大国师的伤势,昨晚想必没有睡好。”他回头望了一眼正院紧闭的房门,温言劝道,“时辰还早,东边厢房也都收拾好了,王爷不愿让大国师挪动,姑且移步过去,再多歇息片刻吧。”

惟明摆摆手,示意不用:“不碍事,你有心了。我们过会儿还有些事要谈,上午只怕得去观风殿面圣,先叫他们备好早饭吧。”

易大有见他眉心始终微微蹙着,像是心里牵挂着什么事,不便再劝,躬身应了声是,领命而去。

少顷房门吱呀一响,归珩探出头来,嘴角顶着一块鸽子蛋大小的淤青,委委屈屈地道:“帝……殿下。”

迟莲冷酷如冰雪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你要是再改不了口,那张嘴就不必留着了。”

惟明:“……”

他头疼地扶着脑门站起来往回走,预感到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消停:“你们俩心平气和地好好说话是会引来天劫吗,非得打架?有那个时间为什么不能凑在一起研究一下阵法……”

话没说完,迟莲和归珩立刻犹如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下去,满脸写着“快给我根绳子让我吊死算了”,吓得惟明赶紧顺毛:“好好好对不起,我不应该专挑人痛处戳,阵法那么难,肯定不如学一门武艺前景好,不学就不学吧。”

归珩悻悻地嘀咕道:“为什么都失忆了还不放过我们?帝君真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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