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帝王的心腹大患(38)

末了又继续道:“三千五百钱,一两等于十钱,所以一共是,一共是多少两来着?”

此刻他的脑袋已经变得比石头还要沉,但仍不肯休息,而是执着地想要算下去。

“……算了,四舍五入吧。”

江玉珣低头写画半晌,终于心满意足地停了下来。

他抱着算盘朝应长川走去,同时郑重地把那张鬼画符递到了天子的面前。

桑公公活这么久,还从未见人醉到这个地步!

围观至此,他已是目瞪口呆,同时于心底里生出一点淡淡的恐惧……江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虽已猜到少年意图,但应长川还是垂眸将纸接了过来,并假做不解道:“爱卿这是何意?”

子夜时分,明月高悬。

铜灯内的烛火,更是亮的晃眼。

明明喝醉了酒,但江玉珣的眼睛非但不显混沌,甚至比以往还要明亮。

为保持口齿清晰,他的语速变得格外缓慢:“臣算好了。方才那罐酒共值七百两白银,臣与陛下一人一半。”

……七百两?

应长川轻轻挑眉朝少年看去。

江玉珣则抱着算盘,无比认真地抬眸向天子看去:“今日陛下可以把这酒钱结了吗?”

第24章

春酒一斗最多不过七十钱。

到了江玉珣这里,竟然翻了百倍有余。

桑公公的耳边不由一嗡,人差点便栽倒在了殿上。

江玉珣他,他怎么敢的啊……!

明月不知何时藏进了云里,流云殿内只剩烛火轻晃。

醉得不成样子的江玉珣怀抱着算盘,不停地眨眼保持清醒。

见应长川不回答,他终于忍不住蹙起了眉,不解地又唤了声:“陛下?”

话音刚落,江玉珣脚下忽然一软,身体也随之失去平衡向前跌去。

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啊——”

算盘自少年手中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紫檀制成的算珠顷刻间迸落满殿,噼里啪啦向四周滚去。

过了许久,耳边终于静了下来。

江玉珣不但好好站在原地。

甚至鼻尖不知在何时,多了一点淡淡的龙涎香。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看到流云殿上的蒙蒙火光晃啊晃。

一时间竟分不清眼前这一切,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

次日巳时,艳阳高照。

躺在榻上的江玉珣猛地睁开了眼。

救命!我昨天晚上究竟都做了什么?!

他想要起身,却因宿醉后的乏力倒回了榻上。

“嘶……”

阳光透过窗纸落在了江玉珣的身上。

少年瘫倒在床,绝望地用手背挡住了眼睛。

江玉珣昨晚喝断了片。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自己强行与应长川单方面“AA”酒钱,最后失去重心朝对方摔去,反被对方扶住手臂的那一瞬。

剩下的事情便一概记不起来了。

……但这对他而言已经足够炸裂。

我昨天晚上是怎么想的?

七百两银子?我不但敢算,更是敢要啊……

就在江玉珣绝望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昨晚不但狠狠地在太岁头上动了土,甚至今天早晨还睡过了头。

江玉珣猛地将手臂放了下来朝窗外看去。

瞧这天色,至少十点半。

平日里的这个时候,自己已经上够三小时班了。

江玉珣的心当下一沉。

他迅速用手臂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自己睡过头也就罢了,怎么今早没有太监来提醒一声呢?

然而还不等江玉珣整理情绪洗漱出门,眼前的一幕便彻彻底底地令他僵在了原地。

——值房的桌案上,摆满了银锭。

其中一枚银锭下还压着张纸。

江玉珣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到桌案前将那张纸拿了起来。

阳光透过窗,轻轻地洒在了纸上。

朱笔写成的“酒钱”二字苍劲有力、铁画银钩。

不是应长川的手笔,还能是谁?

“……杀了我吧。”

江玉珣将自己摔回榻上,忍不住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两圈。

过了一会,他终于挣扎着起身,视死如归地将桌上的银锭一个个收了起来。

——人可以丢,钱绝对不能不要。

-

不幸中的万幸,应长川今早在与定北大将军商谈军务,暂时没有江玉珣的事。

他宿醉翘班这一茬,或许勉勉强强可以不予追究。

“江大人,江大人您在吗?”

江玉珣刚刚挣扎着洗漱完毕,正打算再睡个回笼觉,耳边便传来一阵敲门声。

他努力调整呼吸,把门打了开来。

看清门外的人是谁后,江玉珣不由一惊:“翁广?你怎么这么快就起来了?”

昨日还在发高烧的玄印监,竟然和顾野九一道出现在了值房门口。

翁广虽已清醒过来,但脸色仍不怎么好看,显然是还未痊愈。

“幸亏昨日大人救我一命,”翁广吸了吸鼻子,说着便要朝江玉珣下跪,“要不是您,我怕早已没了命。”

“千万别这样!”江玉珣连忙同顾野九一道把人扶了起来,“快先进来吧。”

“是,江大人。”

“你们俩先坐吧,我这里地方小,只能将就一下了。”江玉珣一边说,一边随手给两人倒了杯水。

值房内陈设简单,仅书案边上的蒲苇席能够坐人。

地方虽小,但翁广和顾野九都曾是“人牲”,这辈子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客气地招待过。

见江玉珣弯腰倒水,两人竟手足无措起来:“您,您这太客气了。”

“不过是一杯水而已,千万别和我不好意思。”说话间,江玉珣便坐到了两人对面。

玄印监平日里铁面无私、杀伐果断,但鲜少这样“正常”地同人打交道。

为了缓解两人的紧张,江玉珣随口朝顾野九问:“昨晚擦身的酒还有剩下的吗?若是还有剩余的话,记得好好密封保存,以备不时之需。”

顾野九愣了一下连忙点头:“已经密封存入陶罐了。”

缓过神来的翁广则把水杯捧在手中,无比认真地对江玉珣说:“大恩不言谢,往后江大人要是有什么能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提——”

他双眼发红,语气格外认真。

……这个时候要是不让他做点什么的话,翁广心中恐怕会一直过意不去。

江玉珣也喝了一口水,停顿片刻问他:“我昨日看到,玄印监似乎都会使用甑桶?”

昨天情况紧急,没有时间给他多想。

现在江玉珣方才反应过来,圆桶形、双层腹体结构的甑外表浑然一体,平常人拿到手中,必定要研究上一段时间才能打开。

可是昨晚玄印监将甑桶拿到手后,不等他介绍便非常自然地用了起来。

翁广连忙点头:“对,江大人您知道的,我们此前多是人牲。身为人牲,自然懂得一点‘巫卜殉祭’之术,甑桶也是那个时候接触过的……”

原来如此。

前朝贵族的“人牲”,大多是自家长期蓄养,并非从外面买来的。

在利用他们祭祀之前,贵族、巫觋也不会白白养着他们,炼丹时常会要他们来打下手。

“既然如此,我有一事需要你们帮忙。”江玉珣一边说话,一边放下了手中瓷杯。

翁广立刻来了精神:“江大人但说无妨。”

“用甑桶制酒一事,你们先不要与外人道。”江玉珣先叮嘱了一句。

“这是自然!”

江玉珣轻轻点了点头,一边回忆一边继续:“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春酒好像是用麦酿成的?”

翁广与顾野九一道点头:“对,春小麦收割之后便酿,故名‘春酒’。”

这个时代北方的主粮还不是小麦,而是粟米。

用相对不常见的小麦酿出的酒,价格相对高昂。

江玉珣拿出纸笔,写写画画起来:“不只用小麦酿出的春酒可以制酒,以黍、粟、稻为原料也能够直接发酵蒸出烈酒。这几天你们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试试这几种粮里哪一种的出酒率高,酿出来的酒味道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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