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翻译官(317)
皇上深感欣慰,最后把差事交给了十三爷。
四爷又提出筹款。
这也是极难办的。
河北平叛看起来不难,却至今没搞定,还花了朝廷两百多万两银子。现在户部只有个大窟窿,大子儿没几个。
我跟着站出来,表示‘玄宜慈善’可以从民间筹款协助他。
“好,很好!”皇上给了我们积极肯定,却道:“筹款的事儿,让诚郡王去做,秋童协助。至于雍亲王,朕有别的安排。”
连续两次主动请缨被否,有些人就开始嘀咕,皇上是不是故意冷落雍亲王?
或者说,已经重用了于他关系很铁的十三爷,又给了我表现的机会,要平衡一下?
下午,诏令传来,又一次在这个本就不平静的海面上激起了千层浪。
皇上让四爷代他去盛京祭祖。
第211章
康熙皇帝非常看重祭祖, 自登基以来,他已经东巡祭祖三次。
第一次是在康熙十年,刚刚肃清鳌拜集团、废除辅政大臣制度。
第二次是在康熙二十一年, 此时他平定“三藩”之乱,实现了全国统一。
第三次是在康熙三十七年, 他御驾亲征噶尔丹, 成功平叛。
三次祭祖,都是为了向祖宗报喜,只有这一次是为了寻求祖宗庇佑。
虽然他自己说, 派皇子代他去是因为他要留在京城祭天,而雍亲王是诸皇子当中, 佛学造诣最高、侍奉神明最虔诚, 同时也是最注重孝道的(这一年苦没白吃, 逆风翻盘了),但群臣不信,因为这个选拔标准无例可依, 而且连太子都没有行使过这个职能。
反正没人觉得这是一次单纯的祭祀活动。
我司上上下下也都在嘀咕,其中一个直系下属拐弯抹角地探我口风,被我冷脸打发了。
晚上我值班, 从来一到点就下班的安欣, 磨磨蹭蹭留到最后, 扇着蒲扇子跑到我办公桌前, 递给我一把瓜子,笑眯眯道:“四爷此行不简单, 要是平安回来, 就算通过祖宗考验了。”
什么叫‘要是平安回来’?难不成还回不来了?!
我真不想搭理他,奈何他是我的直系上司, 想给我穿小鞋很容易,而且他自认为我俩关系很好。
我只能耐着性子和他打太极,“是吗?什么考验?”
他神秘兮兮地回头看了一眼,外面漆黑安静,半个人影都没有,但他还是很小声,“康熙三十七年,皇上曾带废太子去祭祖,听说,只是听说,他于陵前发愿,‘若太子将来能做个好皇帝,请祖宗保佑他安康ming慧,若我看错了人,请祖宗用雷劈死他。’没想到一语成谶,这道雷虽迟但到。十年后,废太子在热河围场行荒诞事,遭雷劈中营帐而败露,从此‘语言颠倒,竟类狂易之疾’,二立终废。”
真的假的?康熙这么狠吗,诅咒自己最疼爱的儿子?
不管这传言可信与否,有一点是事实,之前三次,康熙只带废太子去过。
毕竟葬在那里的是立国之君努尔哈赤和开国皇帝皇太极,若非帝王或继承人,根本没有资格和他们对话。
还有一点也是官员们心照不宣的,在历朝历代,代天子祭祀都是一种很明显的政治信号。
“这么神奇吗?”我呵呵了两声,装傻道:“幸好这次不是四爷一个人去,他还带着十二贝勒,以及诚郡王家的弘晟一起。真要有雷,还能分担一下风险。”
“这你就不懂了吧!”安欣非要和我掰扯清楚,“只有主祭才有资格和祖宗对话。皇上要考验的,只有四爷一人。”
你说的是大实话,我再清楚不过了,但皇上现在最忌讳别人讨论继位人选,要是隔墙有耳,你说这锅算谁的?
我打了个哈欠,站起来想尿遁。
他也跟着站起来,朝我竖了个大拇指,“没想到啊,你小小年纪,看人的眼光竟如此老练。在今天之前,全天下恐怕没几个人理解你。从品性到样貌,再到前途,四爷哪点儿比得上十四爷,是吧?”
我立即反驳道:“您这话我没法苟同。咱们只是审美眼光不一样,没有高低之差,捧一踩一不合适。”
他笑呵呵指着我一点:“你呀,我安欣这辈子就服过三个人,你是其中之一。不过,你到底是个后辈,天赋再高也弥补不了阅历上的欠缺。咱俩关系这么好,我得提点你一句。”
“您请赐教。”
他先看了看外面,又把门关了,返过身来,已是一脸严肃。
“你要真望夫成龙,当退且退。待他龙翔九天,你归来便可位极人臣。”
摆一通龙门阵,就是为了劝退我?
我摆摆手道:“不敢想,从来没想过。再说,我能往哪儿退啊?皇上交给我的差事还没办呢!”
“年轻人,目光放长远!”他皱着眉摇摇头,“虽然皇上现在有所偏向,但他并不是没有劲敌。十四爷在江宁踏下心来待了三个多月,已将‘江宁期货交易所’成功运转起来,现在恰逢秋收,中原又连遭两难,在此关键时节,若他能稳定粮价,便是大功一件。而你,你和四爷现在名不正言不顺的关系,将是他最大的污点。”
我一时搞不清他的真实目的。
听上去,好像真的是为了四爷能上位。
但他是八爷阵营的人,难道八爷和十四闹掰后,决定支持四爷了?
我印象中的历史不是这样的。
算了,管他目的是什么,我就当他放狗屁了。
1717年8月25日 康熙五十六年 七月初九 晴
安欣的嘴就像开过光。
今天一早,三十七位京官在澹宁居外长跪不起,请康熙收回成命,换其他皇子去祭祖。
他们连夜写了一封陈情表,力证雍亲王德行不配,每个人都在上面签字摁了手印。
这张宽一尺半,长六尺的陈情表上,列出了十四条论据,其中占篇幅最大的两条,分别是:不孝、失节。
不孝指的是在德妃病重时征召不回。
失节指的罔顾人伦节操与我无媒苟合。
有一位姓柴的御史甚至说,如果四爷真去了,上天会给大清降下更大的灾难。
皇上没理会他们。
跪到下午,柴御史想触柱死谏,被大学士张廷玉劝住。
1717年8月29日 康熙五十六年 七月十三日 晴
那三十七位官员连续跪了三天,皇上连个面也没露。
第三天,他们换了个招。一个大昏招。
七月十一这一日,翰林院检讨朱天保等奏请复立二阿哥为皇太子,疏中写道:“二阿哥虽以疾废,但是他的过失只在于骄抗,这是左右小人教唆造成的。如果派遣名儒名臣例如赵申乔等辅佐他,把他周围的小人都罢免,那么,二阿哥的德行会日益显现,皇上可以再次享受问安视膳之欢。储位重大,不可象下棋那样轻易变动。此外,如果有藩臣在一旁觊觎,那么,皇上一家的骨肉之祸也许会不可避免了。”
在咸安宫里老老实实呆了五年的废太子估计都想不到有人会把他拉出来当枪使。
大约是觉得太荒谬了,康熙召见了朱天保,问他:“你奏折内说二阿哥仁义,你是怎么知道的?”
朱天保回答:“我父亲朱都纳曾经说过,所以我知道。”
康熙又问:”你奏折内说如今二阿哥圣而又圣,贤而又贤,你是怎么知道的。”
朱天保回答:“都是我父亲听咸安宫的看守人说的。”
康熙帝问看守人叫什么名字,朱天保顾左言他,不肯说实话。
康熙大发雷霆,叫他招供是谁指使的。
朱天保浑身瘫软,供认不讳:“这些都是我父亲同戴保商议,写好奏本令我来陈奏的。”
康熙于是命人将朱都纳及其女婿戴保锁拿,连同朱天保一起交给刑部严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