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寡仙尊家的猫猫不见了(111)

作者:山隐水迢 阅读记录

玄微稳定了昏睡术法,像是真的饥饿,他解下手腕上黑白两色的玉珠,将其吃了下去。

从此后记忆与之融为一体,洗尘池对他的折磨也将永恒持续,直到玄微羽化于天地间才可止休。

而以此为媒介,玄微听到了一声调笑。

“怎么,你要替他去吗?”

第五十七章

时至今日,玄微终于完全理解了冥府在做怎样的打算。

大义和私心未必要做绝对的取舍,所谓希望亲友们能好好活下去,亦算是种私心。

正是因为这超乎自身存亡的信念,让他们毅然决然地奔赴终点。

不是不想活下去,纪沉关也好苏弥也好,他们甚至比其他任何修士都要拥有活下去的能力。

在他们心里存有无尽的牵挂和遗憾,然而他们并未选择更轻松的道路。

被九天仙者所蔑视的凡人,能做到其不能做到的事。

或许在无尽的岁月里,仙者们终于走失了方向。

自凡人祈愿而生的神灵们繁衍出高低贵贱,又比凡人更能用干脆利落的方式去斩断过去。

人界有世上无后悔药之说,九天则让后悔吞并在了遗忘间。

玄微趁着夜色回到了九天,他前往书阁调阅了洗尘池的历史。

重重书架,明珠灵光温润,负责看护的书灵们有着漆黑如墨的双瞳。

它们取下本薄册奉给仙尊,那册子眼熟至极,正是有新飞升仙者时,要施以教诲的那本。

古神天道在他出世时亦给他念,摆在所有仙者最初最初的东西,早已被舍弃到九霄云外去了。

回到披银殿,院里的景色如故,九天仙气涵养着花木,这里不论离开多久都将永恒地维持这幅样子。

长久和永恒是九天的辉煌,不比人界的许多事物,将在灰尘与青苔里腐朽。

可总是有甚么不会改变。

如纪沉关对岁年的爱,岁年对纪沉关的爱。凌驾于时间之上,即使躯壳不存。

即便被所有知情人遗忘,只要存在过,便是一种永不变迁。

但那与拥有着九天的永恒的玄微,有什么关联呢。

玄微坐在院里,默默地整理着从书阁里取出的相关书目。

关于骨瘴的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不是骨瘴制造了九天的混乱,而是九天诞生了骨瘴。

当仙者们在责任之外生出了无所不能的傲慢,昔日所要守护的世人便是芥子浮灰。

短短的百年如何与千年万载所衡量,而这百年的精彩,又让日复一日在司掌天地万象的仙灵们感到艳羡。

不断有仙者在私下凡界,最初的文书记载上,他们为此付出了代价。

天律清规严厉地处置了他们,要与凡人共渡一生,便要承受凡人有限的寿数。

所谓长相厮守,是在凡间完成,此后不论后悔与否,都没有回头的余地。

然而直到某次,事态闹到了在九天也算是轰轰烈烈的地步。

那是第一桩被宽大处理的案例,那位仙者被保留了仙胎,可惜他的道侣修为不济,没能飞升九天。

在灵丹妙药的堆砌下,仙者的道侣在两年前后老死于人界。

这位曾经闹到九天皆知的仙者无法接受这样一个结果,他去轮回里找到对方,可是彼时尚不存在因果烙印的说法。

此人的一切都改变了,容貌性别,脾气秉性,不同的种子如何长出相同的树木。

玄微翻阅着九天陈旧的记录,读着过往的疯狂。

此仙禁锢转世的凡人十六轮,期间他们也有相爱,可越是你侬我侬,越觉最初故人的影子缥缈模糊了。

慢慢的这位仙者感到厌烦。

他放弃了追寻爱人的转世,将自己的经历写成书存留在书阁,书的末尾有他对走至此无望境地的惆怅和疑惑。

他总结出自己的错误——

没有在最初就令伴侣长生。

此后他沉迷于炼制让凡人速速成仙的丹药,故意洒下凡间去让凡夫俗子们吃下。

故而那段时日凡间记载了大量所谓的仙丹,真真假假,引动争夺和祸事。

而直到这位仙者死在天雷下前,他几乎已经要将这丹药炼制完成。

亦是在此之后,九天有更多的仙者投入到此种丹药的研制里,终于有一日一位凡夫拥有了仙骨。

自此天雷的声响一年比一年少,九天私下凡界的仙者多到难以算清。

相对的,九天仙者不多反少,几乎扩出一个新的仙界。

可是这并非是长久之策,世上哪里有那么便宜的成仙。那些靠服用仙丹飞升的凡人,大多没能挺过第一回的针对仙者的雷劫,耽于情爱的仙者与仙者的爱侣,亦未能抗住更凶猛的雷暴。

连玄微也有些诧异,当年的九天,竟有如此雷劫,作为古神血脉,他提升品阶的雷劫是修为到此再加以考验。

被留下来的仙者们彻底疯了,他们怀着满腔的恨意上折于天帝,这好大九天为何不能容忍下他们。

所求不过是个圆满,殊不知圆满,才是世间最大的奢望。

而当初的那位天帝在无可奈何之下,上请古神,盼祂能挽救已岌岌可危的九天仙庭。

古神天道不能直接替代九天做决策,祂可以用神谕石来帮助他们要摆脱的困境,却不会告知如何施行。

降下天雷却不能为之施以援手,彼时神谕石要他们终止九天的私相授受,而最终,天帝在众仙的提议下,严查私自下凡,并改造了洗尘池。

那只是个微小的改变,原本仙者下界,历劫身不必过洗尘池,洗尘池是直到其扛过了天雷,用来洗去雷霆中蕴含着的古神神力。

如今所有仙者下界归来,均要洗去在人界的记忆,以此杜绝了再受凡人影响的可能。

这个决策似乎是没有错的,但他们忽视了一个方面。

所谓天雷降下,不仅仅是在考验修为,而更是考验心境,所谓的下凡历劫,绝非那么轻易。

洗去记忆,天雷就迟迟降不下来,这也就是为何九天里再无雷响。仙者们完全不必担忧真正的考验,经历了凡界的一场劫,回来自然会有所进益。

玄微想起了这段时日自己似乎在闭关。

等到他出关后,天帝对他道,而今九天已焕然不可同昨日了。

然谁也没有发现,在不经意时,洗尘池内凝结着了那些强行剥离下来的爱恨嗔痴。

那是伴随凡人肉身俱灭时的恶,亦沉在了其中,于是自洗尘池内,开出了有魅骨的荷花。

正是应蕖仙君,他清净无垢来自于古神的池水,而长年浸泡于骨瘴弥漫的池中,亦有了相应的变化,只是九天气息清圣,未能显现出来而已。

爱恨嗔痴如在洗尘池下结出了个寄生胎,鬼渊深处倒映着池底的模样。

终于骨瘴反噬九天,气息外溢而出,祂本就是为了滋养自身而来。

越来越多的仙沉沦于此,骨瘴壮大,却不可避免地在下沉,最后如化脓的胚,掉出洗尘池落到了凡界,凡间战祸不断,因果紊乱。

因果大乱后亦生变数,便又是仙者历劫的高峰。

自此循环达成,骨瘴源源不尽。

玄微从中厘清了来龙去脉,走到深庭间,将桃花木灵自本体内抓出。

倚妆摔在地上半晌没能回神,他呆滞的目光看向玄微,竟是辨认了许久,才道:“怎么,仙尊找我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自上回玄微设下阵法,倚妆便日日生不如死,本体的梗系日夜受灵火灼烧,次日又会恢复原状。

梦魇侵袭,他几乎分不清身在何处,偶尔在幻梦里他会回到当年的云盖宗,天朗气清,他大可以在院子里小憩,亦可来去自如,走遍山川大河。

那时他以为自己拥有的太少,他想要被爱,想要有纪沉关那样对自己好的人,他艳羡嫉妒着岁年的幸运。

可如今才知,最初的最初,他想要的不过是个自由。

“机锦是否在洗尘池中?”他问得直白,倚妆似乎也回想了下这个名字,讽刺地笑了笑,深深地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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