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桑不是在给谢清霄下毒、救出凌苍之后才想要杀了他的。
她在拿到溯回镜匆匆照了一下之后，就发誓要彻底杀了凌苍。
凌苍拿到溯回镜时已经将镜子开启，琴桑抢过镜子随意一瞥，就看见了那个和她生成一模一样，却气质眼神完全不同的人。
是檀音君。
封魔海中，扶玉眼里走马灯渐渐消失，她视力恢复，用神识将自己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现在的她，就是她一分为二时在镜子里看到的那个人。
檀音。
她真的是檀音。
第062章
比起琴桑, 檀音更像扶玉一些。
琴桑没有穿越前的记忆，但扶玉有。
说来说去，她果然还是穿越来的。
她最原本的名字就是严扶玉, 檀音也不过是修炼之后取的道号。
扶玉出现在岚州时，记忆回到了穿越最初, 但她早在一千多年前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和在岚州时不一样，一千多年前，她胎穿到大荒，不是穿成哪位仙尊的孩子, 而是穿成了小树苗。
那就是扶桑神树最初的模样。
在小树苗时期, 扶玉每天都很无聊, 大荒很大，弟子也不多，他们整日修炼, 几乎不到她所在的地方来。
她一开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 以为自己单纯就是一棵树，是风吹日晒许久, 才在快要无聊到憋出病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可以修炼。
等到修成人形, 已经是一百多年后的事情。
在这一百多年里，她唯一见过的人是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应该是与人起了什么争执，被人教训才丢入扶玉所在之处。
她奄奄一息的时候，是扶玉替她遮住了灼热的太阳。
这里的太阳不太正常，扶玉也是因为小女孩的症状才意识到这个。
过于炙热的阳光被树荫遮住，小女孩睁开眼睛那一刻, 扶玉终于算是有了个伴儿。
百年后，她修成人形, 小女孩也长大了。
她和她一起修炼习剑，发觉自己竟然意外地适合这仙族兵器，境界一日千里，很快超越了她唯一的朋友。
这个朋友就是后来的太阴君。
太阴君擅长魂术和傀儡术，于剑仙之道上难以进益，从前大荒还修习剑道的时候，她的地位很低。后来日子好过一些，也是因为扶玉出现，有了这样一个天之骄女做朋友，人人都来巴结她，希望和她搞好关系之后可以得她美言几句，从扶玉这里得到些指点。
这些扶玉都知道，也怕太阴心态失衡，甚至想过离开大荒。
太阴每次都说她只会以她为荣，从不抱怨任何，一直笑脸相迎，所以扶玉就完全没想到，最后她会和琴玄一起算计自己。
她们是在外出平魔的时候认识了琴玄。
琴玄那时已经是仙盟的蓝袍仙师，相貌英俊，能力高超，又会说话，尤其会逗女孩子开心，第一次见到外人的太阴几乎第一时间就被他俘虏了。
但他的目标不是太阴，是扶玉。
扶玉当时没看出来，还是后来太阴无端地对她发脾气，她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扶玉做树的时候寂寞太久，既害怕孤单又习惯孤单，从未想过寻个什么道侣。
怕自己成为他们之间的问题，她直接闭关不出，如此才算太平一些。
百年后她出关，太阴和琴玄已经私下在一起。
他们关系亲密，不曾摆在明面上，只未曾避开她。
扶玉觉得自己可以松一口气了，一百年的时间，什么都该够了的。
可她后面做的一个决定直接颠覆了一切。
仙界出了一个天之骄子，就在这百年之间。
少年天赋卓绝，勤奋好学，唯一不好的就是性格偏激，有些天然地凌驾于生命之上。
扶玉那时觉得这是个好苗子，自己应该可以教好，所以在对方来拜师时她点了头。
闭关百年再出关，大荒檀音君已经是名动六界的第一人，她也希望可以有个继承人。
那时她真觉得凌苍可以是。
可惜她还是太自负，觉得自己能教他走正途，结果反而在悉心教导的几年里被他反向洗脑。
简单来说，凌苍作为徒弟，想拉着和他一样天赋卓绝的师尊干一票大的。
扶玉穿越前可是守法公民，不可能认同凌苍，两人不断因为凌苍“弱者皆玩物”、“只要可以变强，不拘于修行仙道还是魔道”的理念争吵，终于在一日，所有都爆发了。
扶玉从糟糕的回忆里面挣脱，耳边还在回荡和凌苍决战之前他那些话。
“师尊都想起来了。”
低沉的声音环绕周围，一会在左边一会在右边，扶玉以前会害怕，现在不会了。
没什么害怕的，就算找不回自己的力量，对这个人也没什么好怕的。
“看来是真想起来了，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也就明白我不可能舍得杀你了。”
在做琴桑的时候，扶玉就听凌苍说过好几次类似的话。
不管他是谁，要做什么，都永远不会伤害她，因为他始终觉得他们是一类人。
他们都是被天道优待，注定要有所成就的人。
可惜扶玉的理想止步于做剑仙，凌苍却想改变世界。
肩膀被人按住，扶玉在海里动不了，只能任由海中那个黑色的身影将下巴抵在她颈间。
凌苍的身体很冷，气息更冷，冷得扶玉都忍不住跟着颤抖。
“师尊，我很冷。”凌苍喃喃道，“你都不知道我被关起来这些年有多冷。你最清楚的，我修习的功法不能太冷，与你是相左的。可那些人总是让我很冷。”
如果是他们成为师徒最初，扶玉一定会提剑去揍那些让他很冷的人。
她的崽怎么可以被这样欺负。
可惜一切都变了。
让他冷是为了不让他继续发疯。
非要说凌苍也多坏，其实也没有。
他只是没什么同理心，天然地认为变强才是最重要的，不必拘泥于世俗。
他希望天底下的人都可以和他一样，不断钻研变强的法门，即便这需要生灵涂炭，弱肉强食。
在他的理念中，弱者和凡人被杀戮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因为他们没有“上进心”，尤其是不能修炼的凡人，没仙根的生物活着，不就是拿来给他们这样的存在修炼的吗？
六界对他来说更像是一个斗兽场，他无疑是这场比赛中绝对的王者。
“若非当年师尊献祭自己在我体内留下剑毒，我也不会被一个后生的剑仙封印。”
扶玉听到这里不得不纠正：“那不是剑毒，是我的真气，你入了魔，我的真气对你才是毒，你若一直做剑仙，我的真气只会令你进益。”
脖颈被人从后搂住，凌苍如水草一样将扶玉整个人缠住，扶玉呼吸都变得很难。
她一时有些恍惚，分不清今夕何夕，几乎以为自己还在和凌苍决战之前，他欺师灭祖的那个晚上。
是的，欺师灭祖，如果说修行理念不合还不足以让扶玉非要杀了凌苍不可，那凌苍算计她，桎梏她，试图欺辱她这件事，就让她再也不会动摇杀意。
这个人会颠覆六界，害无辜性命，身为剑仙，她有责任诛杀他。
这个人冒犯她，虽然最后没得逞，但意图产生已经足够他去死。
总之就是要杀了他。
扶玉从坠海之前就一直在头疼，进入旋涡里，太多记忆进入脑海，她勉强接受之后，头比之前更疼了。
再强大的本体也架不住灌顶一般的记忆海潮。
她感觉凌苍的脸贴上了她的侧脸，被冒犯的心情令她顾不得头疼。
“滚开。”
她冷冰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