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文求生指南(34)

谢玉弓那时候到底还只是个嘴馋的小孩,又总是吃不饱,所以哪怕知道对方可能不怀好意,也还是跟着去了。

之后……他差一点就死在了路上。

原来是那个婢女被他不知道哪一个皇兄买通,承诺只要把他哄出来,就能把她调离谢玉弓的寝殿。

他的寝殿名为长乐宫,是母妃生前的居所,母妃死后盛宠不在,那里逐渐荒芜,最终成为了一个有实无名的冷宫。

在他的寝宫做婢女,自然是没有任何油水可捞,还总是被其他宫里的婢女欺辱。

因此这个引谢玉弓出来的婢女想要换地方,自然不会对他手软。

那天谢玉弓在一片乌漆墨黑中,不知道被谁给推进了水里。

他不会凫水,挣扎在寒冰刺骨的水底喝了好多水,呛得肚子都大了,才被巡视的侍卫捞出来。

天寒地冻,他被救下了,却也生了一场大病,整整躺到了来年的开春。

也是从那之后,他便十分畏惧水源。

也开始懂得,这世上从没有什么突发“善心”之人,没有人接近另一个人,是没有目的和企图的。

他吃完最后一勺软烂鲜香的米粥,心中揣测着他的九皇子妃,对他到底有什么企图。

哪怕事到如今,谢玉弓的心思已经被搅得格外纷乱,也依旧不肯相信,面前的这个女人当真是爱他至深才奉献一切全无所求。

就连他母妃当初对父皇,也更多的是求而不得,因而生怨怼和嫉妒,以至于最后痴魔反噬,遭人利用冤杀。

米粥吃完了,白榆将最后一勺米粥故意送歪了一些,涂了一点在谢玉弓的嘴角。

谢玉弓眉目沉敛,咽下去最后一口米粥,看着白榆的眼神已然不再懵懵然,也不是伪装出来的失心模样。

他眉目肃冷,又因半张脸被毁去,甚至显得格外阴鸷。

他不打算装,动了动嘴唇张开嘴,想要问一句:“你到底想要从我这里得道什么?”

若是她想要的东西他能给,谢玉弓不介意让她暂且如愿。

谢玉弓不得不承认,他对她已没有了杀意。

甚至准备将她暂且留下,万寿节将至,她乖乖留在自己身边,倒也能做掩人耳目之用,好让他的计划得以顺利实施。

或是纯粹当个什么养着也行。

他有自信也有能力,让她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地待在自己身边。

一直到他对她的这份没来由的动摇消失,一直到他彻底弄清楚,她说的那些话是否属实为止。

就在今夜,修罗在他睡下之前,被他派出去了。

去查她的过往,从出生开始到她嫁给自己这期间发生的所有事情,接触的所有人。

谢玉弓纵使因她体会到了陌生的心驰意动,也绝不会轻易地就相信她。

只是谢玉弓才启唇,准备打开天窗说亮话,白榆便率先拿起一条事先准备好的帕子,用手捏着,凑近谢玉弓唇边压了一下。

声音又变了一个调子,温软得像是掺了蜜。

“这里沾染上了一点米粥。”

谢玉弓霎时间唇角一僵,因为她给他擦拭的同时,整个人都倾身过来。

温热的呼吸都扫在了他的唇边,眼神格外专注地看着他的唇角,好似那里有什么令人目眩的绝世珍宝。

谢玉弓想问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中。

而白榆给他擦拭过后,手指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痴痴地轻轻地碰了一下他温软嫣红的嘴唇。

两个人俱是一哆嗦。

谢玉弓本能地向后躲避,却因为向后的动作,脑袋哐当撞到了床头。

白榆慢慢地,一寸寸地从谢玉弓的唇角抬起眼,自下而上,满眼痴迷哀伤地对上了谢玉弓居高临下审视的视线。

白榆的眼中甚至弥漫上因一些憋气而涌上的水雾。

她艰难地勾了下唇,笑容却勉强而委屈。

缠绵悱恻,我见犹怜。

谢玉弓神色一怔。

她抬起手,突然毫无预兆展开了那条擦头发的锦帕,盖在了谢玉弓的脑袋上。

像给新娘子盖上遮面的盖头一样。

不行,脸还是太吓人。

白榆将人的脸盖住,开口声音又细又低,好似带着一些孤注一掷的颤抖。

“小九儿,吃饱了,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母妃……给你讲一个故事,你不要掀开这块布,否则就会把小人吓跑了,知道吗?”

谢玉弓的呼吸带着有些难以自控的粗重,他好似猜到她想做什么,却又无法断定。

白榆伸出一只手,两根手指抵在了谢玉弓的身上。

两根手指像人的双脚一样,指尖踩在谢玉弓坐着的膝盖之处,来回很轻地踏了踏步。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庙,庙里有个……小尼姑。”

白榆两根手指,慢慢地朝着谢玉弓的大腿之处攀爬。

“小尼姑每一天,都会上山去采药……她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夫,专治各种疑难杂症。”

“山路很难走。”

手指爬到大腿侧,白榆说:“她会在坡路上跌倒……”

白榆甚至还模仿了一下人行走在峭壁上打滑的样子,最后艰难地攀爬到了谢玉弓的大腿处。

谢玉弓已经痒得整条腿都麻了。

白榆手指又转向内侧,“她要攀爬着穿过一座丛林……”

谢玉弓仰起头,锦帕遮盖着他被毁去的,瘢痕遍布的脸,只露出半张弧度锋锐且精致的下颚和艳红而姣好的唇。

因为扬起脸的动作,他的喉结急速滚动,细腻的皮肤潮湿而莹润,一点点被滚动喉结撑起的皮肉,宛如一座皮下移动的小山。

而白榆的“小尼姑”攀爬到丛林,她颤声说道:“她要艰难地越过一座拔地而起的高山,才能找到治愈病患的良药。”

谢玉弓抬起手要去狠狠推开在他身上采药的“小尼姑”,但是最终却只是紧扣住了床沿。

白榆的小人轻快地掠过了高山,采到了草药。

“小尼姑”又朝着谢玉弓的胸腹之上攀爬。

很轻,也很快,像是当真有个小人在奔跑。

“她急着去看她的病患,病患高热不退,她真的担心坏了……”

白榆迅速攀爬到谢玉弓的心口,又说:“但是她背着竹篓,好累好累,但是她终于攀上了一座高山,看到了她的病患在等她。”

“她喜极而泣,但是因为跑太快,没注意脚下,她被一根凸起的粗木桩给绊倒了!”

“小尼姑”拌在了“木桩”上,摔倒在地。

谢玉弓猛地又扬了下头,脖颈之上筋脉寸寸凸起,血红一片,将要滴血一般。

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座山,在“小尼姑”的足下鲜活盎然,奔流的血管正是这山中喷涌的清泉小溪,急促的呼吸正是山中漫卷林木的飒踏长风。

摔倒的“小尼姑”化为白榆的五指,微微曲起成爪,抓住了谢玉弓脉动的心脏。

“背篓里面的草药撒了,那是她救治病人的关键,她必须捡起来。”

白榆抓了两三下。

谢玉弓扣着床沿的手指用力到泛青,虬结的经脉像盘踞的老树根一样强壮有力。

“小尼姑”捡起了草药,起身继续向上走。

白榆说:“她来到了一处陡峭的山崖下,犯了难。”

“这座山太陡了,她不会武功,无法飞檐走壁,因此她祈求山神,希望大地能为她想想办法,她真的很想去救治她的病。”

然后山神似乎听到了她的祈求,一座活的,移动的小山,慢慢地滚下了山脚。

“小尼姑跃上了活动的小山,伟大的山神之力,将她送往目的地。”

她的指尖点在谢玉弓的喉结之上,触感很轻,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借着山神之力上山的“小尼姑”。

“到了山顶后小尼姑跳下小山,走向了她……她的病患。”

“她说:‘小九儿,别怕,吃了药,出了汗,明早就好啦!’”

白榆的手指回到了谢玉弓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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