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657)

秦璟懂事后,刘夫人言说旧事,将誓言一字不漏的告诉他。待查明吕婆楼是带兵攻入坞堡的贼首,也是射杀张媵母子的元凶,秦璟便发誓,只要他一息尚存,绝不放过氐秦吕氏一脉!

“阿兄……阿兄?”

秦璟忽然走神,实在太过罕见。

秦珍和秦珏连唤数声,总不见他回应,心下担忧,是不是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才让阿兄如此?

正疑惑时,迎面走来数名婢仆,为首者身材极高,可比寻常男子。眼窝凹陷,鼻梁高挺,轮廓深邃,相貌迥异于汉人,明显有胡人血脉,甚至就是个胡人。

“郎君。”

婢仆走到近前,福身向三人行礼。

“夫人闻郎君归来,甚是心喜,命奴请郎君往院中。”

“我正要去拜见阿母。”秦璟道。

婢仆再行礼,侧身让到一边。

秦璟三人越过婢仆,踏过铺着薄雪的青石路,抛开秦玖之事,转而说起秦珍和秦珏的课业。

“张参军不在堡内,舆图和兵法由谁教导?”

“夏侯将军教授兵法,刘参军讲解舆图。”

“夏侯将军随阿父征战多年,名震北地,能随他学习是尔等之福,勿要淘气才是。”

兄弟三人一边说,一边加快脚步。

朔风越来越冷,雪越下越大。

三人抵达院中,身上已披了大片银白。

婢仆见三人走过院门,立刻福身行礼,并将三人引至正室,随后下去准备茶汤。

室内铺着地龙,纵使未燃火盆,也是温暖如春。

一盏立屏风靠墙摆放,刘夫人和刘媵坐在屏风前,身前摆着十几卷竹简,其中两卷已经摊开,记载着去岁的田亩收成以及库房进出。

“阿母。”

秦璟三人扫去身上的落雪,除下斗篷,走进内室。

秦珍和秦珏退立旁侧,秦璟正身下拜,面向刘夫人行稽首礼。

“儿不孝,让阿母惦念。”

刘夫人放下竹简,看向跪在面前的秦璟,缓声道:“起来吧,你在外征战数月,我的确担忧惦念,今能平安归来,实是大慰。”

“诺。”

秦璟坐起身,腰背挺直,双手平放在腿上。

秦珍和秦珏这才行礼落座。

婢仆送上茶汤和糕点,刘媵亲手将竹简归拢,逐一放入箱中,随机就要起身告辞。

刘夫人拦下她,道:“留下吧,一起听听。”

“诺。”

刘媵顺势坐到刘夫人身侧,扫一眼秦珍和秦珏,见两人明显带着心虚,不禁暗中摇头。

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天生的直肠子,半点藏不住话。大公子日前来信惹得阿姊生气,他们恰好在旁,听得一清二楚。

此番四公子归来,两人急匆匆去往正院,不用深想就知道要做什么。

看向面上不透半分的秦璟,再看看压根不敢同自己对视的两个儿子,刘媵当真手痒。做了就做了,摆出这幅样子,哪里还像以勇猛果敢著称的秦氏郎君?!

不是阿姊吩咐,她都想拿出鞭子抽这两个一顿!

秦珍和秦珏低着头,避开刘媵的目光。

秦璟同样垂首,收敛锋锐,端起漆盏,送到唇边饮了一口。

“阿峥。”

“儿在。”

“你之前受伤,如今可全好了?”

“回阿母,伤已痊愈。”

“那便好。”刘夫人夹起一块糖糕,送到秦璟面前,道,“这是南地的新花样,滋味很是不错。”

“谢阿母。”

看着一举一动透出生疏的儿子,刘夫人忽觉心酸。

她知道秦璟不是故意,而是太长时间离开西河,母子再见,总需些时日适应。但……刘夫人叹息一声,疲惫的放下竹筷。

“阿峥,近月的事情,你从阿岢和阿岫嘴里听到了吧?”

秦珍和秦珏正吃糖糕,不期然听到这句话,同时噎住,忙饮下半盏茶汤,才将堵在嗓子眼的糕点咽了下去。

秦璟斟酌片刻,方才开口道:“阿母,如是大兄之事,儿确已知晓。”

“你如何看?”

秦璟抬起头,表情中闪过一丝诧异。

“阿母?”

“阿峥,你们都是我子。”刘夫人看着秦璟,酸楚藏在心底,表情中不露分毫。

“我之前以为阿嵁钻了牛角尖,是受身边人唆使。经过这些时日,该看的总会看明白。如果他自己没有心思,旁人再挑唆也不会犯下糊涂事。”

“阿母……”

“你父为何会召他回武乡,又为何不让他继续带兵,我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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