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有话说(97)

“此事正是应当之举。”

“正是应当之举。

余下两人都拱手道。

这时那先前出去拿折子的官员也一一回程,梁泉流几人便不再多说,继续在朝房值守与商议政务。

是夜,宫中朝房交班之后,梁泉流回到自己的住所。

这时精舍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便在油灯下将那本账册再一次取出来放于油灯之下。

这一次,它不再只是薄薄的半本,而是集齐了被撕裂的上半部分与下半部分的一整本。

也渐渐浮现出老人斑的手指捏着纸张,翻阅着这被人强记并复录而下的账簿,很快就翻到自己所需要的那一页。

这一页上,写满了亲近太子、摇摆中立的那些人。

老人浑浊的目光中掠过一丝清明。

这是催命符,也是护身符;这是穿肠毒药,也是金玉满堂;这是败家丧门,也是权柄在手。

端看怎么用而已。

萧见深再一次回到了傅听欢所在的宫殿之中。

这时候距离他离开也不过一天的功夫而已,他依旧像上一次一样,拿着一堆的奏折副本出现在这里,刚刚动手推门,就听见磨刀“噌”、“噌”声从里头传来。他顿了一下,伸手推门,但见眼前一道银光掠过,耳边一声“咄”响传来,一枚小刀已擦着他的鬓角插入他身旁的门框三分,尾端兀自摇摆。

他看了一下脸侧的小刀,又去看傅听欢,就见对方正戴着四条铁链,端坐于桌旁,似笑非笑地朝他望来,开口就说:“太子殿下舍得回来啦?感情是把我这当作一处别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是吧?”

然后第二句话才是:“我的楼主令呢?你拿去干什么了?”

最后还有第三句话:“这些铁链又是怎么回事?”

萧见深淡定地将小刀从门框内拔出,几步上前,倒转刀柄、连同锁链的钥匙一起还给对方,先解决最后一个问题:“怕你跑掉。除了我之外,东宫大约没有人能看住你。”

傅听欢用钥匙解开了四肢的铁锁,甩了甩手腕,突然冷笑一声,翻了张脸一掌疾若闪电打向萧见深!

这迅疾似光的一掌自有其玄奥之处,乃是夹杂了主人最精深之功力拍过来的。

但萧见深却不以为意,直接便以肉掌将其接住向旁一拨,口中还说道:“别闹。你的楼主令我借用一下,用你新吞的黄泉宫和江南十六路查查江南道那边的情况。”

傅听欢那仿佛蕴含着疾风骤雨的手掌便真如春风化雨一般被轻描淡写地拨到了一旁,傅听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看向萧见深。

他在最后的那一刹那确实撤了掌力。

但在最后一刹之前,知道这一点的只有他自己。

萧见深为什么能够确定呢?

☆、章四一

如果换做昨天之前,傅听欢必然觉得萧见深所做出的种种一切,不管是囚禁他却不废他武功、或者敢以肉掌接他内劲等等,都是萧见深爱他信他,绝不能没有他的缘故。

但现在,昨天两人的对话之后,他对此忽然不那么深信不疑了。

好在……同样自昨天之后,傅听欢已知如何与萧见深沟通。

他静默了一会,没有将心中隐秘宣之于口,而是一转话题问了正事:“你之前说过夺取山河田地册的人是想要你座下的位置,现在那账簿在我手中,未曾示与第三人看……”

萧见深看了傅听欢一眼:“账簿不止在你手中,还在方谦心手中。你的账簿没给人看,方谦心的账簿已落入旁人之手。”

傅听欢眉头皱紧,心中也跟着一沉:“这样的话——”

“那账簿是假的。”萧见深无知无觉地接话。

傅听欢:“……”他在认真思索这个时候自己究竟说点什么好。

此事进行到现在,该上钩的没有上钩,不该上钩的却争先恐后的咬钩。萧见深也不由起了些许烦恼之意。又因为此事和傅听欢确实关系密切,他在屋中踱了几步,就从头开始说这一件事。

“田地账簿乃是孤十七那年回朝之后就开始着手准备的一件事情。孤过去行走江湖,曾踏遍天下山川,见百姓平生有两大苦。一苦战鼓连天响,烽烟遍地扬,铁蹄肆虐之下,朝不保夕,命如危卵;二苦一年忙到头,地里庄稼丰,回头交了粮,家人肚中空。”

“天下除此二事之外,再无余事。”

“第一件事。自三年前孤回朝,孤之母家,现任骆柱国已再回边关镇守,留在京中的老柱国在近年也数次上表,便如孤之父皇在位之时一样,愿永镇边境,以血肉筑此边城不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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