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1519)

又道:“可知当时我几乎就陷在里头,多亏了……”那“巽风”二字,在嘴边卡顿,便咕噜噜含糊说过,“六爷又从来命大,便才逃出生天,可知道那会儿我当自个儿要死了,所以出来后,才拼命先来找你……”

赵黼本是想趁机撒个娇,让云鬟知道他遭历了凶险,可多宽谅他些。不料还未说完,就见云鬟脸上的血色极快敛退。

赵黼咽了口唾液,心中却也想到那症结事,当即不敢再说。

灵雨在旁呆呆愣愣,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复那来者,若再耽搁下去,只怕不妥,却又不敢擅自催问。

赵黼见云鬟垂首不语,便握着她的手腕道:“阿鬟?你怎么了?我其实……也没什么大碍,方才是故意往大了说,来哄你的。”

不说这句还罢,才说了这一句,云鬟微微一颤,两颗极大的泪珠便无声坠落下来,打在两人相握的手上。

虽然云鬟一个字也没说,赵黼却心有灵犀似的明白她是在为什么而落泪,心也隐隐作痛起来,本还想安抚她两句,自己却也有些红了眼圈。

两人相对默然,顷刻,赵黼才说道:“你别乱想。横竖……如今我好好地不曾有事。”

云鬟咬牙,双眼紧闭,泪珠却无法禁止,仍是自涌出来。

赵黼还要再说,云鬟将手抽回来,抬袖子擦了擦脸,哑声道:“既然圣上传你,你还不去?”

赵黼见她双眼泛红,湿润润地十分可怜,更加舍不得离开,便道:“我不想见那老头子。”

隔了会儿,云鬟方道:“我知道自己见识有限,不敢如何劝说你,何况我也知道你的心。”

那一夜皇宫秋雨,血色迷离。赵庄夫妇死的又惨,赵黼九死一生,如今他心中认定了赵庄夫妇的死,跟老皇帝脱不了干系。

死的是他认定的父母,还有一个英妃。故而除了他自己,别人并没什么资格来劝他怎么样。

云鬟也深知此情,就算在赵黼心中眼里她是个最不同的,她却也并不肯在这件事上规劝他分毫——就算她知道,如果她劝赵黼,赵黼不至于不肯听。

但云鬟还是希望一切让赵黼自行决断,而不去为难他。

云鬟道:“先前宫中出了一个案子,事关一个老嬷嬷……不知道你听未听说。”

毕竟事关英妃,叫人投鼠忌器。不料赵黼道:“此事我已知道,萧利天也曾说及此人。”云鬟微诧。

赵黼又苦笑道:“我生母身边的人,要害我的父母,我竟像是命犯天煞孤星一般。”

说着,凝视她的双眸道:“我毕竟是个无父无母的人了,本再无挂碍,只是怕你在京内有个不测,才肯回来,如今也只有你了……”喃喃说着,埋脸擦颈地轻轻蹭摩。

云鬟任凭他动作,慢慢说道:“那夜……送你出城,我本以为此生再见不到了,如今得你平安回来,我就、再也不想别的了……”

于雪中再见到赵黼那一刻,就似神迹降临。

所以就算他狂放到在那种地方求欢,也不忍十分拒绝。

赵黼听着她的真心话,心头麻酥酥地,万般受用。

云鬟悄然说了这句,才又道:“ 当初太子殿下为了保你平安,宁肯让你离开大舜。我原本还不理解他的意思。待自己亲自送走了你,才算知道那种滋味。如今你好端端归来,太子在天之灵看见,定然也十分欣慰,我只是想……以太子的性情,绝不会乐见你跟圣上再起冲突,尤其,是为了他。”

赵黼将她轻轻抱于怀中,半晌才叹道:“知道了,我这就去见老头子就是了。”

送赵黼出殿,灵雨叹息自忖:“多亏了姑娘。”天底下也没有第二人,可以劝动这位爷。

当即把帷幕垂下,重新换了新水进来。

云鬟撑着同赵黼说了半晌话,早有些力倦神疲,便侧身缓缓躺倒了喘息。

灵雨上前,悄声道:“姑娘,我帮你打理罢。”

云鬟睁开双眸,脸上不禁又有些晕红,手臂圈遮着脸,闷声道:“不用了。”

灵雨本来甚是忐忑,见她如此,却忍不住一笑,因无人在跟前儿:“我又不是别人,是姑娘的心腹,为姑娘死都使得,何必这样?”

云鬟听说的如此,才又睁开眼,却仍有些窘然赧颜:“我好好地,不用收拾。”

灵雨忍笑:“既然如此,我去取件新衣裳来换上就是了。”

云鬟见她去了,才松了口气。

顷刻灵雨取了一套里外衣裳回来,脱下里衣,惊见一枚金光灿烂五彩斑斓的臂钏在那无瑕玉臂上,灵雨正要问,便听得外头有人道:“怎么不见人?我进来了,别吓一跳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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