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1540)

比起向一个人效忠,白樘看重的,更是这个天下的太平安稳。

沈正引捏着那杯酒,定定地看了白樘半晌,许久,才道:“‘临患不忘国,忠也’,好……”

他举杯将酒饮尽:“好,我就说最后一句,——衡直,你是极聪慧明白的,圣上能这样对我,将来,赵黼未必不会也这般对你。那可是个狼崽子,你要留神,不要死的比我更惨。”

白樘闻言,目光闪烁,仿佛在想什么。

然后他说道:“恩相放心,若我也有作奸犯科之举,罪大恶极之行,自然人人可杀。若是因无妄之因欲杀我后快……我一死亦是殉国,又何足道。”

沈正引挑眉,白樘却拱手向着他深深一揖,倒退两步,才转身出门。

身后,是沈正引大笑之声,于这冷肃的天牢内回荡。

出了天牢,白樘问:“巽风同天水回来了不曾?”

浮生摇头:“四爷,出了什么事?如何先前水姐的脸色不好?”

白樘只吩咐道:“随我去一趟钦天监。”

谢府。

徐沉舟因“初来乍到”京内,如今又见云鬟安然无事,且赵黼正在府中,因此他便放下心来,又刻意回避,便欲出去逛逛。

柯宪原先在南边的时候早闻其名,如今见这位徐爷人物轩昂,并非传说中那样风流不堪,且又是南边的乡党,因此主动提出做个识途老马。

两人一拍即合,叫了两个小厮出门去了。

只崔承仍在,林嬷嬷见过小主人,不免问起侯府近况。

崔承有些心不在焉,只略说了几句……外头有人报说崔侯爷来到。

原来崔印回府安抚了老太太等,接了旨,听外头说云鬟回了谢府,忙奔赶而来。

崔承林嬷嬷等忙迎着,崔印乍然见林奶娘也在,略觉意外,却顾不上闻讯,只扫了一眼厅中,并不见云鬟,忙问:“你姐姐呢?”

崔承咳嗽了声,道:“先前……殿下来了,想必是有要紧的事,拉了姐姐进去说话了。”

崔印不知吉凶,脸色变了又变。

陈叔也在旁边悬着心,灵雨对晓晴使了个眼色,晓晴道:“侯爷且请稍等,这会子大概是说完了,待我去问一问。”

毕竟自己胆子未足,便拉了灵雨一把,两个人往内而去。

来至云鬟卧房外,两人放慢放轻脚步,听到里头并无声响。

灵雨面露苦色,晓晴也有些犹豫,因低低道:“你说。”

灵雨道:“这是谢府……你说。”

晓晴道:“殿下从来厌烦我,我再讨嫌?”

灵雨道:“也不差这一回,何况当着姑娘的面,必不至于怎么样了你。”

两人在外窃窃这会子,却听得“吱呀”一声,竟是房门在跟前打开,赵黼立在门口,冷冽的目光扫了过来:“何事。”

当下忙屏息垂首说了崔侯来到。赵黼不悦:“有什么要紧,正忙呢,打发他去就是。”

赵黼对崔家并无好感,除了崔承,连带把崔印也不喜了,正此刻,身后云鬟道:“不可这般。”

赵黼忙回头,见云鬟已经整衣肃容:“我得见一见爹爹。”赵黼还欲说,云鬟先对晓晴道:“去说一声儿,我即刻出去了。”

两个丫头如蒙大赦,双双先去。

待他们去后,赵黼方道:“这崔家对你也算是很够了,先前不是他们出首告过你么?见他做什么。”

云鬟淡淡道:“别人怎么样,我并不在乎。只是父亲跟承儿是好的。”

当下就把那日朝堂上崔印崔承拼死相护一节都说了。

赵黼闻听,才将她又抱了抱:“原来我的丈人仍是好的,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云鬟唇边一挑:“什么丈人,亏叫的出口。”

赵黼手上紧了些,咬着耳垂道:“你还不认?这会儿又嘴硬……”

云鬟只觉得耳朵上濡濡湿湿地,忙扭开头:“不要只是闹个没够。”推开赵黼,低头打量自己的衣裳,又整了整上头的褶皱。

赵黼笑着点头,见她肩头的系带有些歪了,便伸手替她理了一理,道:“已经很好,皇帝都照样见得。”

当即赵黼便陪着云鬟外出,果然跟崔侯见了。父女相见,又似隔世,不免彼此落泪。

崔印年轻时候大为风流薄情,如今年长了些,思及往事,又想云鬟一路而来所经历这种种……崔印本就是个性情佻达的,对云鬟女扮男装的事并不似迂腐士人般骇惊似对异端,何况云鬟曾相救过崔承性命,个中所感,可谓一言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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