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358)

曹墨摇头,白樘又道:“至于这烛台,却是从御史府内,丫头晴儿‘投井自尽’的那口井里捞出来的,说来巧的很,这烛台底下的圆形,跟令弟曹白额头上的致命伤痕是一致的,既然如此,这抢劫杀人的说法仿佛说不通了,倒像是府内杀人。”

曹墨紧闭双唇,眼神微滞。

白樘道:“是了,还有这堆珠宝,也不是从夏秀珠跟曹白两人身上所得,而是从贵府的两名小厮房中搜出来的,御史不觉得好笑么?被夏秀珠跟曹白卷走了的珠宝,为何竟还在贵府中?”

曹墨脸色泛白,矢口否认:“下官……竟全不知情,或许、或许是那两个人……”他毕竟极为狡狯,心思闪念,见无法摆脱嫌疑,便要将此事推到底下人身上去。

而白樘笑道:“御史是不知呢,还是不肯供认?”

一语方罢,笑意已经敛了。

白樘举手,把面前的一叠供词拿起来,腕子一抖,往外掷下,刹那间,白纸黑字,飘飘扬扬,如雪片儿洒落在曹墨跟前儿。

寂静无声中,只有心跳怦怦然,曹墨弯腰,将一张张供词捡起来,他垂着头,仓促看了会儿,只觉得眼前字迹飘舞模糊。

手中攥着这许多供词,曹墨涩声问道:“白大人,这……这是何意?”仍要负隅顽抗。

白樘不答,只双目沉沉地望着他,曹墨对上这种眼神,忽觉得自己额头必然写着“穷途末路”四字。

窒息之余,曹墨道:“这上面所写的……竟是无稽之谈,原本……夏秀珠跟曹白之事,下官还被蒙在鼓里,还是底下人对我说明才知道的,起初尚且不信呢,是内子跟舍弟不见了之后……才无奈信了,如今这些刁奴为何又反诬告下官?下官着实不解。”

白樘嘴角微挑,是一抹极重的嘲弄之色。

曹墨低了低头,把心一横道:“求大人看在同朝为官的面上,明察此事!还下官、清白!”

白樘听到这里,才极缓慢道:“清白?你也配。”声音甚轻,但字字如针,刺得曹墨心惊肉跳。

白樘却并没再理他,只吩咐道:“传进来。”

一声令下,门外有个人小步走了进来,曹墨回头一看,手中握着的供词呼啦啦地又坠落地上,双足也似钉在了这刑部的大堂上。

当看见这人出现之时,曹墨才发现:实在天真,原来自己进了一张早就布置好了的网。

堂上的白樘,便是张网的人,从他迈步进刑部的那一刻,他已经一头钻进了一个死胡同,而他的一举一动,在上坐着那人看来,不过是可笑的垂死挣扎罢了。

第107章

虽是深秋,夜间却仍有些燠热之气。

曹府之中,夏秀珠带着丫头晴儿,一路往曹墨书房而来,将到书房之时,隐隐听到里头有说话的声音,听着仿佛是个男子的声。

本以为并无外客的,夏秀珠闻声止步,回头对晴儿低声道:“这会子了,怎么还有人在?”

晴儿道:“也并没有人提起,莫不是二爷?”

夏秀珠又往窗边走了两步,见窗户掩映,那人却背对自己,可看着并不是曹白的背影。

夏秀珠一笑,才要走开,却听那人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拜托御史大人了。”

曹墨笑道:“无妨,早先理事也已经同我打过招呼了,其实也并非什么极大的事,只是有些不好听而已,何苦闹出去大家脸上无光呢,便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最好。”

夏秀珠听是商议公事,心知不能久留,便转身欲去。

此刻先前那人道:“若是朝廷官员都如曹大人这般通情达理,懂得同僚相护,那众人又何苦惶恐不安至此?”

曹墨笑了两声,道:“也不怪你们家大人心慌,委实是那白樘有些太不近人情了,先前好端端地还要改动自古以来的‘八议入律’呢,可知朝中百官,暗中也无不恨着他?”

夏秀珠听到“白樘”两字,因停了步子,又叫晴儿噤声。

夏秀珠因出身官宦之家,兄长又是御史,自然知道何为“八议”,既是亲,故,贤,能,功,贵,勤,宾。

简单说来,便是皇亲,皇帝故旧,德行出众之人,有大才干之人,于国有大功,三品以上官员及爵一品位之人,勤于政务,国宾之尊。

若是这八种人犯了律法,三法司无权审理,只能先上奏皇帝,在皇帝御批之后再行事。

这对一些皇亲高官来说,自然就如同一张护身符一样。

然而在前段时间,白樘竟上了一道奏疏,大有撼动八议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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