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36)

秦晨听了这真假难分的一番话,虽知道他必然有诈,但见他说的这般笃定,便磨牙道:“你这厮闭嘴,休要胡言乱语,那青玫姑娘我是见过一面儿的,哪里是你说的这样不堪……”

老程摇头道:“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秦捕头又哪里知道呢,那妇人本就水性,这丫头又知道我们二爷才是谢家正经的主子,将来要承继谢家产业的,故而她有意投怀送抱,我也曾劝过二爷几回,怎奈二爷只是不信……这次终究送了命了!”

秦晨抬手指着他,他是个耿直的心性,不信凤哥儿那样的人物,手底下的丫头却会这样没出息,然而见老程如此信誓旦旦的,他心头却阵阵发凉,情知自己是难抵此人三寸不烂之舌了。

正皱眉时,忽地想到一事,秦晨便道:“倘若真如你所说,前几日我命人满城追缉你们,你们为何躲躲藏藏,不敢现身,可见理亏心虚……如今你莫非是仗着死无对证么?”

老程满脸苦色,鼠须微动:“我们倒是想露面,怎奈秦捕头已经给那素闲庄的丫头迷了神智了,全不信我们三个,前儿张奎兄弟不就是被您打成重伤的么?”

秦晨见他更加振振有辞,倒吸一口冷气,恨不得上前一记窝心脚爽快踹死,忽听堂上县官喝道:“秦晨!本官前日早听说你伤了一个人犯,难道,是否是人犯,如今竟也不清不楚,还待商榷?”

秦晨忙抱拳朝上:“大人,切勿听这小人满口胡言狡辩。”

县官冷笑了声,道:“有道是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本官自然要多听些人说,才不至于偏听偏信了。”

秦晨听了这话,知道县官有些疑心自己了,不由暗暗叫苦。

此刻县官看向老程,竟问道:“你口口声声说素闲庄的丫头跟谢二有些奸情,然而你有何凭证?”

老程低头想了会子,才叹了口气,道:“昨晚上,青玫私自跑出去跟二爷会面,那素闲庄人仰马翻地找那丫头呢,大人若不信,传素闲庄的人来问就知道了。”

这会儿堂上寂静,老程复垂泪道:“然而小人斗胆,要在此告素闲庄众人一个因奸成杀之罪,求大人还我们二爷一个公道,他本是念在亲戚情分,念在这谢家已是没有人了,故而前来以为照料罢了……不想一片好心,竟落得这样一个不明不白、客死他乡的下场……”说着抬袖拭泪。

只因老程这一番以黑做白的话,故而才有捕快来至素闲庄传人,起初本想直接传家主到场,是秦晨说起女孩子如今只有六岁,县官才改传了青玫跟管家陈叔到堂。

而秦晨万想不到这老程的口舌竟是如此之利,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本领炉火纯青,且脸皮之厚,其心之黑,更是无以伦比。

秦晨拦住县官传云鬟到场,其实是好意,要知道不管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但凡女子,都绝不会涉足公堂,倘若有之,便是奇耻大辱。

当初秦晨误以为“凤哥儿”真是个小公子哥儿的时候,倒也罢了,后来醒悟过来乃是个女娃子,啼笑皆非之余,心中自是生出些爱护怜惜之意来,自不愿意叫她受辱。

然而秦晨如此照顾周全,却是大错特错了,陈叔跟青玫两个人,全然不是老程的对手。

何况县官平生最恨的,就是男女奸情,早在听老程说起青玫试图勾搭谢二之时,便面露不愉之色,如今见青玫跪在躺下,因一脸病容,雪白的小脸儿越发楚楚可怜,眉头微蹙,眼中含泪,双膝跪地,瑟瑟发抖,真真儿我见尤怜。

县官还未开口,先冷冷地哼了声。

秦晨是最懂县官心性的,察其言观其行,便知道大事要不妙了:一个本就带些偏颇的县官大人,再加上一个口舌锋利最能颠倒的老程……试问陈叔跟青玫哪里会是对手?

果然,三言两语,便问出了破绽。

只因昨晚上青玫擅自离庄,云鬟情急之下,只以青玫的性命为要,哪里会考虑的详尽周全?更加料不到谢二竟又溺水而亡。

因此县官按照老程所说,只追问昨晚青玫是否出庄子,又是出去做什么的,以及所见所遇,发生之事。

青玫自不能答,纵然不提是去见谁,只说遇见谢二几乎被非礼之事,就足以清白尽毁了。青玫心底油煎,内忧外患,被逼问之下,竟是当堂晕厥过去。

县官见状,越发恼火三分,竟不叫人来救,只命泼了凉水浇醒了事!

陈叔见状不妙,忙拦住道:“大人,这丫头自昨晚淋雨便着了凉,请大人手下留情,何况人并未定罪,大人何故如此?只怕不妥当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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