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为偶(151)

乌吉嬷嬷思量反正阿木沙礼躺在床上不起来,有床帐子掩着,即便敦达里真进了房间,也看不到什么,何况还有自己陪着,应该出不了什么问题,便答应了。

敦达里进房的时候,先是被这一屋子浑浊的味道惊到了,保守估计,这间房至少也该有三天不曾开窗通过风了,偏偏这会儿春寒已过,外头积雪在消融,屋里头炕烧得却依然很旺,铺面而来的正是那股叫人浑身难受的燥热和浊气。

海东青显然很不适应这样的环境,一进门就开始不停的煽动翅膀,躁动不安的在敦达里的胳膊上蹦跳。

“格格,海东青带来了。”

乌吉嬷嬷掀开床帐的一道缝,从敦达里的角度望去,并不能看见床帐内的情景,只隐约听见披衣的窸窣声,而后,有一只雪白的手从床帐里伸了出来。

“给我瞅瞅。”手的主人说道。

手的主人有着一张比手还白的脸,许是太久没有见阳光,那张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瘦得两颊无肉,映衬得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大得可怖。

第七章

乌吉嬷嬷将床帐子撩起一角,阿木沙礼精神尚可,那双大得出奇的大眼睛里露出几分温柔之意,虽然敦达里明知道她看的只是海东青,却不知为何心头一软,不忍再让这枯槁憔悴的少女多等一刻,举着海东青三步并作两步地踏上前,单膝跪地道:“格格请。”

阿木沙礼笑得温柔:“是个好猎手,送来给佳穆莉便是明珠暗投,可惜了。”

敦达里道:“小格格已把它转赠给格格您了。”

阿木沙礼摇头:“跟了我也没什么差别。”她说话很慢,可即便如此,多讲几句仍是消耗了她不少体力。“你还是带回去吧。”

敦达里看她实在辛苦,只这片刻功夫,额上竟已冒了一层薄汗,他躬身应下,慢慢退出。乌吉嬷嬷正要将帐子放下时,敦达里忽然说了一句:“格格是个福大的,总能心想事成的,今日不成,明日也能成的。”

他这句话没头没脑,不等乌吉嬷嬷脑子转过弯来,他人已走了出去。

乌吉嬷嬷纳罕道:“八爷跟前的奴才白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了,说话颠三倒四的,大概脑子不太好使,这样下去怕是连媳妇都不好找了。”

“八舅岂是以貌取人的人。”

“你这孩子是不知道呢,八爷的母舅家是叶赫那拉氏,那可是尽出美女的一家子。八爷从小看着那个第一美女长大的,自然喜欢看漂亮的人。其实人都这样,不是非要以貌取人,但谁还会故意放着漂亮的不喜欢,偏去喜欢丑怪的?”

阿木沙礼呵呵一笑,听不出是喜是嗔:“我却信八舅不是这样的人。”她在床上躺平,望着床顶,突然问道:“今儿个初几了?”

乌吉嬷嬷笑道:“格格糊涂了,今儿已是三月廿五了。”

“是么?”被下的手慢慢抚上小腹,那里平滑如故,“的确是我糊涂了。”

声音低迷,渐不可闻。

乌吉嬷嬷在床头等了一会儿,侧耳听到一阵均匀的呼吸声,这才将提拎的心稍稍放下。等走出房间后,发现敦达里已经不在明间,只门莹和文清两个丫头正一脸绯红的在互相嬉笑打闹。

“胡闹什么,客人来了,你们连口热水都没有准备,一个个都不知道干什么吃的。”

门莹和文清不敢顶撞,只得敛着身挨训。

豪格陪佳穆莉玩了一下午,到晚上还不肯走,最后被敦达里扛在肩上抱走了,临走还不死心地拉着佳穆莉的手,大吵着要把妹妹一块儿接家去。

那会儿莽古济才刚刚回来,也不知道她出门这一天忙了什么,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不济,似乎极为疲惫。

晚上从衙门回来的武尔古岱,在饭桌旁听乌吉嬷嬷叙述豪格的事后,倒是大为赞赏地说了句:“曹孟德骂汉献帝时曾说他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如今我们的日子越过越好了,手里银帛多了,奴才也多了,我瞅着这些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阿哥们,身边不仅额涅宠着,还都备了乳母,甚至贴身丫头……养得一个个娇气十足。还是皇太极有远见,豪格出入没有乳母丫头追随,只让一个半大不大的少年陪着,不错,真是不错。豪格将来肯定有出息!”

第七章

莽古济道:“可也有人说,皇太极对这个独子太过严苛了呢。”

“慈母多败儿,虎父无犬子。你个妇道人家哪里懂得阿哥就该有个阿哥样,又不是养格格,那么娇养着做什么?”

武尔古岱多喝了两杯酒,说话也随便,没想到却刺激到了莽古济。莽古济突然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酒碗,怒道:“你什么意思?是我让你绝后了?你这是再怪我生了女儿吗?”一个多月紧绷的那根弦不知怎的突然就断了,她哇的声哭将起来,“我是把阿木沙礼娇生惯养着了,我疼她爱她,捧在手心里,呵口气都怕把她吹化了。她从小就乖巧听话,虽不是拔尖的,可比起这满城的贵女来说,她比谁差了去了?她现在落得这样,能怨得了我吗?是她不洁身自爱惹来的麻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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