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明明意识已逐渐模糊了,她却不愿就此晕厥过去,至少,她不愿自己在岳托面前软弱得晕倒。她用牙咬着唇,唇肉已被咬出血来,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只是自个儿在那硬顶着。
文清的哭闹让乌吉缓过神来,老婆子五十多岁的年纪了,又加上闪了腰,这会儿却突然像是头矫健的豹子般,朝着文清凶狠地扑了过去。
“闭上嘴!”她压在文清腿上,伸手去捂文清的嘴,制止她的喧哗哭闹。
文清为了活命,早就跟疯了一样,张嘴对着乌吉伸过来的手就是一口。
乌吉的手顿时被咬出血来:“你个贱人!”
“你才是贱人!”许是被吓疯了,文清不管不顾地尖叫,“这一屋子到底谁才是贱人?未婚通奸,搞大了肚子的到底谁才是贱人!姑爷不会放过你们的!你这个老刁奴,你们如此欺瞒姑爷,都不得好……死……”
那个死字,最后哽在了喉咙里,含含糊糊的吐出气声。
文清的眼瞪得大大的,嘴里渐渐涌出血来。
乌吉趴在她的腿上,全身僵硬地瞪着文清胸口插着的那把腰刀。刀长尺许,刀刃雪亮,因为离得近,乌吉清晰地从镜面般的刀身上看到了一张溅满血点子的脸孔,那张脸,布满褶皱,鬓发花白,满眼惊恐——那是她的脸。
文清四肢微微抽搐,最后终于一动不动了。
岳托拔了腰刀,刀刃上还在滴滴答答地滴着血水,他慢慢站起身,绕过文清的尸体,向坐在门槛上的阿木沙礼慢慢走去。
血滴子洒了一路。
乌吉扭过头,从岳托两腿的缝隙中看到靠在门框上的阿木沙礼,一脸的混沌无力。她心里发着颤,很想扑过去抱住岳托的腿,阻止他靠近阿木沙礼,可是看着那从文清身体下漫溢而出,满地流淌的血河,她全身僵硬地连一根手指都抬举不出。
岳托走到了阿木沙礼跟前。
他慢慢地蹲下了身子,视线与她齐平。
阿木沙礼昏沉沉地掀着眼皮儿,与自己越来越混沌的意识相抗的结果,使得她那双原本透着灵气的大眼睛,这会儿像是一条死鱼一样不停的翻着白眼儿。
岳托的脸在她眼前晃着虚影儿,他的嘴一开一合,她却听不清楚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她只是将头靠在门框上,虚弱地冲着他笑,而后,在他伸手摸向她的脸时,突然用尽积攒下的最后力气,狠狠地咬在了他的手上。
她牙关扣得死死的,牙齿咬在他的左手虎口上。
眼皮子翻动时,混沌不明的眼珠子迸发出了无穷无尽的恨意,她像一头落了单受了伤的孤狼,即便是濒临垂死也不肯就此屈服。
第十一章
血从她的齿缝唇角溢出。
如果可能,她大约是想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的吧?
岳托的手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但他没有抽手,以双方悬殊的力气,这会儿他只需轻轻一甩,就能轻易把她给摔出去。
可他没动。
血水滴答滴答。
有多恨,便有多狠……
“……你得离开这儿。”他轻轻地说,心口紧揪,小心着措辞。
似乎每一次见她,都是一种惊心动魄的殇魂场面!
内心深处,纠结着一种卑微的惧怕。他其实已经很怕再遇见她,每见一次,便伴随着汹涌而来的愧疚、自责、烦躁、抑郁,种种负面情绪强烈的抨击着他的心。如果真能……真能狠下心肠甩开她该多好,把多年自律的责任心统统抛开,摒弃掉羞愧和内疚的负累,让自己活得轻松一点……
轻松一点……
她的牙松开了,坐在门槛上的身子失去倚重,缓缓向前倾倒。
他下意识地伸手,厚实的胸膛承接住了她弱不禁风的身躯。
他单手搂住她,那只血淋淋的手恰恰扶在她纤细的脖颈处。
脖子很细,透过湿漉的发丛,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她脖颈上跳动的血管。他的手指从她的发梢处撩过,指尖滑过她纤细柔弱的颈子,只需轻轻一用力,那跳动的微弱呼吸便能脆弱地停止。
她的头靠在他的胸口,隔着单薄的衣衫,能感觉到她带着汗湿的热气,但很快,这种热便被她轻微的抽搐所打乱。
他的呼吸也变得紊乱起来,怕单手搂抱不动,便扔了腰刀,双手抱起她。怀着身孕的她体重并没有增加多少,他十分轻松地将她抱了起来。
乌吉滚爬着扑过来,抱住了他的双腿:“你想把我家格格带去哪里?你个黑心肠的,你祸害得她还不够么?”
色尔敏呜呜地哭,哭声着带着一种恐慌,文清血淋淋的尸体就横在地上,不由得人不触目惊悚,可即便如此,她仍是挡在了大门口,一副拼死也不让岳托把阿木沙礼抱出大门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