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为偶(177)

大年初一,这日子就过的如此糟心,真叫人郁闷,偏他什么话都不能吐露。

这会儿济尔哈朗将衙门里发生的争执这么一说,倒不是他要幸灾乐祸,实在是看到杜度和国欢两兄弟遭到众人打压,狼狈至此,由不得他心里起了一阵儿的快意。

都是努尔哈赤的孙子,要倒霉就一块儿倒霉吧,谁也占不到便宜去。

只不过……

“八叔对他俩倒也好心。”想着八叔厚道,对他俩居然也一视同仁,不免心里不舒坦起来。

济尔哈朗哈哈一笑:“皇太极?那是当然……他对谁都好,只要那人不挡着他的道。”

“最后怎么决议的?”

“没争下来,国欢要娶莽古济的女儿,所以莽古尔泰最后也不吭声了,算中立吧。剩下几个人就算蹦跶得再热闹,也没多大劲。阿牟其心里其实还是偏着褚英那房的,杜度他们暂时失不了势。接下来只要两兄弟合心,杜度打起仗来也是把好手……哦,他娶的那福晋模样不咋的,倒是挺会做人的,我看莽古济的女儿跟她一比,就和你福晋似的,货比货得丢,人比人得……”

“阿木沙礼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差了?”他忍不住打断济尔哈朗的非议,“论相貌,人品,家世,性情……”

第十八章

“停,停,停!你说的是哪一年的老黄历了,阿木沙礼那孩子早就跟棵歪脖子树一样,长歪掉了,今天看她架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对谁都横眉竖眼的冷嘲热讽,听那些老福晋们私下里议论,那副样儿竟是比当年未出阁时的莽古济还讨人嫌了。”

花儿捧着食盒进来,济尔哈朗随即住口,笑嘻嘻地看着她,嘴甜如蜜的哄着:“花儿姐姐你可真是活菩萨……”

他跟花儿插科打诨的胡闹,浑然未觉身边的岳托已是瞬间面如死灰。

同样从元日家宴的欢闹中提前退场的,还有穆库什。

在短短一个半时辰内,她在木栅中,由一个默默无闻的失宠寡妇变成了人人恭维的四格格。

布占泰死了,死在了那场颇有争端的炮火中,消息传到赫图阿拉时,说什么的人都有。有说他是病魔缠身最后不治身亡的,有说叶赫不想被建州逼着交出人来,却又被打得下不了台,索性就杀了布占泰以绝后患。

她不知道额实泰、娥恩哲两姐妹是怎么想的,至少她在流言蜚语中听到的答案更多倾向于后者。大家大多数都把怨气撒在叶赫身上,连带的责怪布占泰的种种不是,却似乎完全忘记了,她这个四格格,原是布占泰的妻子。

布占泰是她的丈夫,五年的婚姻里,她虽说不上得宠,至少看在她贵为淑勒贝勒之女的份上,布占泰给予了她应得的尊重……直到东哥的出现!

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一切的表象都终止于那个绝色女子的到来。

她怨恨过东哥吗?扪心自问,或许曾经怨恨过,但更多的时候,在夜深人静之际,她躲在床帏内,一个人静静地缩在床角时,未尝不是有种隐隐的庆幸和欣喜。

东哥有种神奇的能力,所到之处能够力挽狂澜,生生改变每个人的命运轨迹。

那时候,她缩在床角,自咎却无法自拔地在期待着那一份毁灭早日到来,当她被迫囚禁时,那份喜悦几乎冲天而起。

她帮着娥恩哲逃走报讯,她按捺住激动,默默地等待……

这一切,都只是为了那一份小小的……小小的……卑微的奢望。

“四格格?”失魂落魄中,有个似曾熟悉的声音贯穿她浑噩的神智,击打得她浑身颤栗。她僵硬的停住了脚步,茫然的抬起头。

如坠梦中的熟悉场景,那间本该已被重锁锁死的屋子,此刻竟然门户大开。

廊檐下,站着一锦衣少年,穿了一件深灰色的缎面马甲,领口嵌着一圈儿貂鼠毛,正拢着手在雪里跺着脚,见到穆库什时,那张被冻得鼻红眼赤的脸上不禁露出笑颜来,“真是四格格呀!”

“安……安……”她分明记得他的名字的,只是因为看到那尺许厚的积雪里,踩出的两串清晰的脚印,竟而震惊得令她结巴起来。

“奴才安达里。”少年轻快地笑着。

“你……你怎么……”

第十八章

“哦,今儿爷来木栅拜年,打发我们跟了来,顺带收拾一下这屋子。”安达里说着,回头冲门里嚷了声,“敦达里,四格格来了,快出来见见。”喊完,又回头冲穆库什笑道,“一早就知道格格回来了,只是我们跟着八爷住到了外头,也不便进栅子里来。格格莫见怪,奴才今儿个给您拜个年……”说着,便顺势要跪下。

穆库什忙摆手道:“不,不用!别磕头了,雪地里怪冷的,别弄湿了衣裳,回头着凉了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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