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为偶(176)

努尔哈赤的笑脸顿住,孙带是背对着他盘腿坐在对面炕铺上的,这会儿穿越过人群,依稀可辨那熟悉的身姿,那淡淡的,微冷的笑问仿佛就在耳边炸响,令他顷刻间僵住了笑容。

其实不止是他,在孙带背对着他们,侧脸问话的时候,在场的好几个人都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阿巴亥面对着孙带,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她不想搀和的,眼下看来是回避不过去了。

“济兰,我看穆图尔贺也累了,你带她回家好好休息去吧!”

济兰站起身来,拉起穆图尔贺。

穆图尔贺再不明白,也对这样凝重的气氛有所感应,知道自己大约是触及了什么逆鳞,万万讨不到好去。这里可不比在叶赫,因为她长得好,在姊妹间任性霸道,长辈们总会宽容一二。努尔哈赤的木栅内显然不缺美女,特别是不缺她这样长相的美女,不说济兰,便是大福晋阿巴亥,那五官眉眼,乍一看真与赫赫有名的女真第一美女十分酷似。她以前就知道自己的长相极易得男人喜爱,可惜的是,到了赫图阿拉才知道,这样的长相,在爱新觉罗家宅里都快成大众脸了。

可是让她就此灰溜溜的走人,实在是比当众打脸还要让她感到羞恼。

当着这么多人,这样退出去,她的颜面何存?

正憋着气呢,岳托从对面穿过人群走了过来,拉起自个儿的妻子道:“我送你回去吧。”

穆图尔贺抬头时,眼中已莹莹含了泪光。

岳托心中一叹,向在座诸女眷作揖拱手:“内子不舒服,我先陪她回家去,改日再向诸位婶婶、姑姑们赔罪。”

一团作揖下来,冷不防一抬头,人群后触及一双冰冷的眼眸。

他心往下一沉,呼吸一滞,动作顿住,险些儿当场失态。忙匆匆转身,不等阿巴亥回应,拉了穆图尔贺,狼狈逃走。

阿巴亥看着他夫妻二人出了门,心中微恼,脸上却挂着笑,说道:“岳托这孩子还挺爱护妻子的。”

济兰回道:“不懂事,也怪我教的不好。”

在座诸女皆知她和岳托的关系如何,都装傻充愣,不去点破,反而纷纷笑道:“这哪里是你的错呢?”

一团和气声中,偏有一不屑的冷哼破空而来。多数人没留意,但还是让一些人听到了。

孙带略微好奇的看了眼阿木沙礼。

那个孩子站在人群里,不言不语,看似平和,却环绕着一份生人勿近的冷漠,与她的长相年纪格格不入。

听说原是个十分讨喜的姑娘,怎么病了一场,反倒生冷起来?是因为被自己的亲舅舅禁锢,所以受惊过度?

孙带低下头,看向怀中的肫哲,说起来,肫哲的阿玛也是因为那个孩子而没了的。

在爱新觉罗家族,看似人丁繁茂,相亲相爱,谁又能知道这济济一堂的背后隐藏了多少兄弟倾轧?

努尔哈赤能害死自己的亲弟弟,上行下效,褚英要弄死一个外甥女又算得了什么?

--------------[1]翁古玛法:满语发音unggumafa,曾祖的意思。

第十八章

因岳托提前退场将穆图尔贺送回家,所以他并没有经历之后众大臣权贵主张以杜度的年纪和军功,不足以拥有一旗牛录。褚英三子,除尼堪年幼外,杜度和国欢二人势弱,在朝堂上根本说不说话,众人磨刀霍霍,早就眼馋正白旗这一大块肥肉,借着元日朝会,哪里还能忍将得住。若非阿巴泰和皇太极等人力挺,杜度早就支撑不住,把正白旗拱手让人瓜分干净。

济尔哈朗喝了一大口茶,憋了一上午的气终于舒爽了,忍不住拍着肚子,道:“有吃食吗?光喝水不管饱啊。”

岳托根本不理他,指示花儿收走他的茶盏。

济尔哈朗腆着厚颜,拉住了花儿的袖子,软声道:“好姐姐,赏口剩饭吃吧。”

花儿被济尔哈朗拽住,走脱不得,顿时涨红了脸,讷讷的说不出整话来:“我……我……”

岳托无奈道:“你何必逗她。”

济尔哈朗松了手,笑嘻嘻的看着花儿狼狈至极的逃出门,这才压低了声,指了指自己的脸:“又挨打了?”他眼神不差,虽然花儿一直低着头,可那张脸上分明印着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岳托沉默不语。

上午他带着穆图尔贺回家,一进门她便开始发脾气,花儿恰好撞在枪口上,被她结结实实的打了两巴掌,他想劝止,可又怕适得其反,反而激得妻子变本加厉,让花儿遭更多的罪。

阿木沙礼在木栅和穆图尔贺起了冲突,他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这事只要一扯上阿木沙礼,他便慌了神,没了底气。穆图尔贺心里憋了火,关上房门就把绑在肚子上的包袱垫砸到了他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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