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为偶(249)

明军从四路而来,谁也不清楚到底是哪一片城墙先遭遇明军兵临城下,而因为兵力有限,努尔哈赤奉行“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的作战策略,倾全国兵力而出,北上驰援,阻挡杜松大军。当天夜里在萨尔浒与明军交战。

赫图阿拉城内大凡四肢健全的男丁都被抽调出去守城巡逻,就连权贵之家的丫头仆妇也被临时征集,权贵女眷留守在家中,身边没了丫头仆妇服侍,吃饭烧水都得靠自己动手。

捱到初二,在萨尔浒打败明军的金兵转而北上,从吉林崖直扑尚间崖,与大明北路军对上。努尔哈赤和皇太极带着一千余兵力攻打龚念遂、李希泌的车营步骑时,代善已先一步带着三百多人攻打总兵马林的驻地。骁勇善战的金兵在面对大明的枪炮时,不惧生死,奋勇冲击,北路军惨败,尚间崖下河水被鲜血染红,大明副将麻岩战死,总兵马林狼狈逃回开原。

当天傍晚,赫图阿拉守城将士发现从南方以及西南两处,有两路明军正向这边逼近,极度的惶恐后是不甘束手的热血亢奋。几乎全民皆兵的城内老少,纷纷涌上了外城城郭。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后的葛戴有些吃惊了,娥尔赫也收起了一向高傲的姿态。

歌玲泽喘着粗气,很肯定的说:“松格礼福晋就是这个意思,她说那个叫刘綎带着两万五千人,既是从董鄂路来,身为董鄂氏,就没有还龟缩在家里不敢拒敌的道理,松格礼福晋带着几个儿媳,以及一干家奴已经去了南城门。”

阿木沙礼一向不起波澜的眼眸渐渐勾起火热,松格礼年过半百,像她们这些做小辈的,对她早年的英勇事迹只得了些模糊的道听途说,这些年她完全是深居简出的贵妇模样,儿孙绕膝,颐养天年,谁会想到这关头,她竟会勇猛不减当年?

“那……东果怎么说?”葛戴追问。

歌玲泽:“松格礼福晋让东果福晋在家赶制军需物品。”

所谓的军需物品,不外乎是临时赶出来的一批布甲、马鞍等物,虽说女眷做这些也已算是尽力了,可和松格礼所做的豪情万丈相比,就明显弱了。

阿木沙礼有些激动,捏着针线的手微微发颤,正要说话时,门外走来一人。众女看去时,却是身居后院的哲哲跨步进门。哲哲依旧是一身长袍,只是宽大的腰身上已束了根腰带,腰带上悬挎了把带鞘的蒙古弯刀,足蹬皮靴,手里握着把粗糙的木弓。惯常梳的两把头没了,她的头发编成了好几股小辫子,然后这些小辫儿又汇总编成一根大辫子,最后尽数盘绕在头上,发上素净的一如男人,没有簪戴半点儿首饰。

第四十章

娥尔赫被她唬得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这两年哲哲算是彻底失宠,也不知道这女人哪里不得皇太极欢喜,明明连娥尔赫这样的都能怀孕生子了,皇太极却独对越来越端庄贤惠的哲哲看不上眼,百般挑剔后竟是连见都不想见了,直接把人赶到了后院去住。

娥尔赫是瞧不上哲哲的,这大约是基于排外的天性,一个蒙古女人和她们互称姐妹,同住一个屋檐,伺候同一个男人,哪怕科尔沁与大金的服饰上有很多相似之处,却依然改变不掉对方是个外来异族的事实。

哲哲没有回答娥尔赫的话,只是冲葛戴明媚一笑,葛戴被她这样爽朗直接的笑容晃花了眼,不等她有所反应,她身边的阿木沙礼却已从炕上站下地,放下了手中的针线,然后默默的将自己头发的发簪一一摘下。

“你这是……”葛戴愕然。

阿木沙礼动作不算快,平时家里有丫头仆妇服侍,她的日子过的比普通的权贵之家更舒坦,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连梳个头都由专门的梳头娘子伺候着。望着炕桌上摆成一排的珠钗环镯,她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这样养尊处优的日子自己究竟是过了多久了,以至于连打个辫子都弄不好了呢?

哲哲从边上走到她身后,替她编起了辫子,哲哲的手指灵巧的翻动,很快就绑好了一根大辫子。

“多谢。”阿木沙礼回身道了谢,脸上带着虔诚般的光耀。

葛戴似乎明白了什么,却是泪凝于睫,无语凝噎。

娥尔赫舔了舔唇,最后一跺脚,也开始卸下珠钗首饰:“去就去,我女真女子不输那些天朝男子。”

这一日,在明军从南逼近的危急时刻,八大衙门口聚集了无数背负粗陋武器的妇孺,这些妇人中年纪最大的已是双鬓皆白,更有一些是面带稚气,身量还没长成的少年。

马匹牲口都被征用了,日暮时分,阿木沙礼背着一张铁弓去了外城南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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