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为偶(62)

巴布泰是嘉穆瑚觉罗氏第一个孩子,难免娇纵了些,却沒想到会把他养出这么个公子哥脾性來。自己不事生产,整日与莽古尔泰和德格类这两个阿哥厮混玩耍,莽古尔泰和德格类是什么人?他们两个生來就是嫡子,有衮代掌家,要什么有什么,巴布泰凭什么跟他们比?

这下倒好,旁的都沒学会,纨绔的习性倒学了十成十,还沒成家立业呢,倒先养起野女人來了。

这要是传扬出去,元妻还沒进门,就先养了外室小妾,再加上巴布泰的人品和身份,哪个有头有脸的人家看得中他?肯把女儿嫁给他?

“我哪里胡來了?我……我都十六了!”巴布泰涨红了脸,一时也沒顾得上在弟妹跟前言语避讳些,只抱怨道,“老八有病,他不想要女人,难道别人就都得跟他似的,守着当和尚啊?”

“你!你!你……”嘉穆瑚觉罗氏气得说不出话來。

穆库什啐了他一脸,跺脚道:“你哪里像个哥哥的样儿,在弟弟妹妹跟前说这个,也不觉得臊的慌!”

巴布泰讪讪地说:“这有什么,你早晚也要嫁人的,五妹都要嫁了,你的婚事还远么?”

木槿悲鸣一声,掀了被子从炕上滚了下來,头发散着,一双眼又红又肿,活像个厉鬼似的。谷佳珲伸手要扶她,她一把推开,也不穿鞋,跌跌撞撞地要往外头跑。

穆库什大叫:“快拦住她!”

巴布海机灵,一把拦腰抱住了五妹。

木槿大哭:“我去找她!我去给她磕头!我去求她!!她一定有法子让阿玛改主意的……我不要嫁给布占泰,我死也不要嫁给布占泰!”

谷佳珲急道:“五姐,你要去找谁?”声音里已是带着哭腔,“我陪你一起去磕头!”

巴布泰叫道:“别添乱了,你还真要去找布喜娅玛拉啊,八哥在屋门口养了两条大猎狗,你这样疯疯癫癫地过去,沒等你人靠近门廊呢,狗就咬你脖子上了!”

木槿疯狂哭叫:“我死也不嫁!我死也不嫁!”

穆库什扶着嘉穆瑚觉罗氏,眼泪默默流下,劝道:“木槿,你就不要闹了,你是想把额涅逼死么?”

木槿安静了下來,凄惨地呵呵笑了两声,用一种决绝的语气怅然说道:“我宁可死,也不会嫁去乌拉!”说完,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气,她突然挣开巴布海的胳膊,低着头往檩柱上撞去。

巴布泰眼明手快,一个箭步冲过去挡在檩柱前头,木槿一个猛子撞在他的胸口上,把他撞得后背咣得撞上柱,他一时疼得沒缓过來劲,差点背过气去。

木槿虽然沒受伤,却也撞晕了,人软软地瘫倒在了地上。

谷佳珲和巴布海一边一个,撑着她的腋窝,把她从地上架了起來,往炕上拖。

巴布泰好半天才缓过一口气,揉着胸口,气不打一处來:“你这是作死给谁看呀,你这么闹腾,不就是为了个党奇吗?罢罢罢,我去找他,看党奇那小子怎么说,好歹让你死了这条心吧!我还是那句话,阿玛做的决定,谁也改变不了!”

穆库什扶着嘉穆瑚觉罗氏在炕沿边坐下,嘉穆瑚觉罗氏看着炕上躺着的木槿,伸手颤巍巍地拂去遮挡在女儿脸颊上的乱发,泪水涟涟:“是额涅沒用……木槿,你就认了吧。你要恨,只恨你托生在了爱新觉罗家,却只是个格格,不是阿哥的命。”

爱新觉罗家的女儿,不论嫡庶,婚姻大事,从來都是身不由己的。无论是大格格东果,二格格嫩哲,三格格莽古济,这三个出嫁了的格格,个个都是嫡出,却半点儿沒有因为自己身份高人一等而能对自己的婚姻有半点选择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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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嫲嫲:也写作妈妈,满语发音mama,祖母、父之母辈、老妪的意思。

[2]布雅福晋:满语发音buya fujin,是比小福晋(ajige fujin)还要低一等的外室妾。

第二十二章 同气连根(2)

其实何止是她们,就算是现在尊贵如阿巴亥,出嫁前身为乌拉前首领贝勒满泰的女儿,她嫁给努尔哈赤时又何尝是自己愿意的?

女儿家就是这个命!这是身为格格的宿命!

木槿人已经醒转过來了,只是伏在枕边哭泣不止,泪水无声无息地顺着她的眼角滚落,尽数湮灭于发丛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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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库什有些犹疑地站在门口,许是來回踌躇走动久了,那两条面目凶狠的猎犬警觉起來,冲她不是太友善地龇起了牙齿,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威胁声。

听到动静后的敦达里开门出來,见到门口红着眼泫然欲泣的少女后不禁一愣。

穆库什手指扭着帕子:“敦达里……”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來,自己來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四格格又是來找八阿哥的?真不凑巧,八阿哥又不在家。”

穆库什摇了摇头,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惆怅,她眼神迷茫地看着敦达里,讷讷地说:“也不是……八哥不在,我找……我找你,我是找你的……敦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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