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为偶(96)

花儿到底是二阿哥府里养大的,虽胆小卑怯,但那是对待自己的主子,在外头平民看來,她的身份可不比寻常人低。

那女人的打扮怎么看都像是逃奴!

花儿眉头皱起,有心想呵斥几句,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想到今日的诚,不由弯下腰,低头说:“你赶紧走,这里不是你该來的地方。我只当沒看到你……”

第三十四章 乌拉逃妻(3)

那女人似乎闪了腰,哼哼唧唧地站了几次都沒站得起身,花儿不忍心,伸手扶了一下:“你快走,这里是古英巴图鲁家,今儿个我们岳托阿哥娶亲,贵人老爷都在……”

原是好心,沒想到那女人沒被吓退,反而像块狗皮膏药似的黏了上來,一把拽专儿的手腕,那沒几两肉鸡爪似的手勒得人疼,她却死活不松手,甩都甩不开。

“是……是,都在?”那女人开了口,声音哑得像是沙砾磨地。

抓着花儿不放的手也抖得像是在筛糠。

“总算……总算找到了。”那女人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突然哭了起來,沙哑的嗓音愈发刺耳,“好姑娘,你帮我传个口讯进去,不拘里头什么人……只说,只说……达尔汉巴图鲁家的娥恩哲回來了……”说到后來,已是泣不成声,捂着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花儿一來沒听清,二來也沒听明白,只以为那女人太过伤心了,又见她脸色灰白,嘴唇干裂,皮肤干燥,整个人瘦得跟皮包骨一样。花儿小时候跟马婆子忍饥挨饿,经历过大逃难,知道这是饿得太久,而且怕是好多天连水都沒沾了。花儿一时心软,便将她悄悄拉到墙角,扶她靠墙坐了。

见她哭得实在伤心,花儿无从安慰起,便索性回家到大灶上拿了几块饽饽,偷偷用帕子包了,揣在怀里带了出來。

这事她小时候经常干,那会儿是看岳托两兄弟经常吃不饱,她就瞅着灶上缺人手假装去添柴烧火什么的,偷摸上一两块饽饽,曾因为食物刚出锅揣在怀里烫伤过皮肤,也曾因为被发现偷拿食物被打得皮开肉绽,只是每次她看到两兄弟吃饽饽时露出的笑颜,她便觉得自己这么做是值得的。

如今,兄弟俩都已经大了,岳托甚至成亲了,再也不需要她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了。

花儿含泪将食物塞到那女人的手里,那女人灰蓬蓬的眼眸陡然一亮,许是真的饿紧了,也顾不得讲究许多,将饽饽一股脑地塞进嘴里,一阵狼吞虎咽。

花儿一阵儿恍惚,觉得似乎又回到了好几年前。她偷偷将眼泪擦干了,又将手里的水瓢递了过去:“喝点水,润润口。”

那女人一把夺了过去,水泼了一脸,但她全然顾不得了,只埋头猛喝。

“你慢点……”

那女人边喝边呛,却始终不肯松手,盏茶工夫便将一瓢水都喝了个干净。那女人大大地喘了口气,整个人瘫在墙边上。夕阳斜照,这会儿气温已经比白天低了许多,那女人躺在那一动不动,足足过了一炷香,她猛地正过头來,原本涣散的眼眸骤然犀利起來,连语气变得十分严厉:“你怎么还在这里?”

花儿一愣,她不在这里,那应该去哪里?

“你去找人了沒?”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花儿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一扫刚才的颓废,言语中竟隐隐有种贵女的颐指气使。

她皱了眉头,立在当下不说话。

那女人说话的样子太像大福晋济兰了,虽然她的穿着和样貌和济兰着实有着天壤之别。

“你个蠢货!阿敏台吉在里头吃酒吧?去把他叫出來!”

花儿沒动。

阿敏是什么人?这女人來历不明的,居然让她去叫阿敏出來,花儿是不太聪明,却还沒胆大到敢跑爷们跟前胡乱放肆。

娥恩哲彻底怒了,她刚刚恢复了些许体力,想站起來偏发现腰扭了:“过來!”

花儿反而往后退了半步,一脸戒备地看着她。

“果然是个憨傻的,难怪到现在也沒嫁出去。”娥恩哲打量这丫头年纪不算小了,却还是未嫁的闺女装扮,看在她刚才给自己吃食的份上,口气不由缓和了几分,“过來扶我进去,我看你胆子小的可怜,指望你传话还不如我自己进去找人。”

花儿结结巴巴地开口:“家里正摆宴席呢,你……你这样的……不能随便进去。”

娥恩哲眉头一扬,她在乌拉是吃了不少苦头,但她骨子里的贵女傲气仍在。她从乌拉逃回建州,一路风餐露宿,她出嫁时,建州都城尚在费阿拉,嫁了这许多年一次都沒有回來过。如今回來,建州已是翻天覆地的大变化,完全与记忆中的对应不上了。

她一路颠簸流浪,好不容易到了赫图阿拉。

她阿玛虽然沒了,可她额涅还在,如今当家的阿敏是她同母的弟弟,她忍辱负重,憋着一口气逃回來,为的就是求条活路。可是她找到阿敏家时,门房死活不让她进去,虽然忌惮她话中的真实性沒敢对她动粗,却仍是坚持说要等主子吃完喜宴回來后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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