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181)

钟意心中亦是酸涩,强忍着泪,劝慰道:“我马上就出嫁了,阿娘偏说这些惹我伤心……”

“好,不说了不说了,”崔氏轻拍她的手,嘱咐道:“幼亭是个好后生,你们好好过,他年岁也不小了,早些生个孩子,才是正经。”

“阿娘,”钟意无奈道:“还没嫁过去呢,你想的倒远。”

“这有什么远的?”崔氏却道:“我嫁给你阿爹的第二年,便生了你大哥,幼亭今年二十有五,即便你明年能生下来,他也二十六了。”

“好啦,”钟意捂脸道:“我知道了。”

崔氏眉梢一动,正待再说几句,却见玉竹自外边进来,笑嘻嘻道:“安国公夫人与沈郎君来了。”

越国公辞世后不久,钟老夫人也因病辞世,府中连遭变故,崔氏再倒下,便没有主事之人了,强撑着打理了两桩丧事,人便病了。

李氏同她亲如姐妹,彼此府邸又离得近,时常过来探望,崔氏也实在不放心未嫁的幼女,这才撑了过来,加之两府间的那桩亲事,当真是亲如一家。

这会儿听说李氏到了,崔氏面上便盈满了笑,起身道:“走,一道去迎迎他们。”

儿子的婚事近了,李氏满心喜意,见了钟意,笑道:“阿意的衣袍做的怎么样了?”

钟意厚着脸皮道:“快完成了。”

她的绣工如何,李氏是知道的,至于进度如何,想来崔氏也没少同她念叨,只是她将钟意视为自己的女儿疼爱,也不会刻意拆穿。

“好了,你们年轻人自己玩儿去吧,”李氏挽住崔氏手,回身笑道:“我同你母亲说会儿话,硬叫你们陪着,幼亭怕会埋怨我了。”

钟意听得羞赧,侧目去看沈复,却见他也正看自己,那目光温柔,隐约缱绻,她面颊有些热,下意识回避开了。

他却上前握住她手,含笑唤她:“阿意。”

……

一月时间听起来很长,真的过起来,却跟眨眼似的。

直到涂了脂粉,点了绛唇,发髻高挽,凤钗斜坠时,钟意心中仍有些梦中似的不真实感。

她居然要嫁人了。

崔氏一夜没睡着,早早起身安排各种事宜,见时辰差不多了,又往女儿院里去。

客人们已经登门,长子、次子与长媳在前院操持,小儿媳妇便同婆母一起,准备送小姑出嫁。

该说的都说了,今日大喜,倒也不必过多叮嘱,崔氏握住女儿手,目光不舍,还有些欣慰,最后方才道:“好好过。”

钟意颔首:“我知道。”

时辰到了,侍女们递了金柄玉扇过去,钟意接了,抬手遮面。

走出这个门,她便不再是越国公府的女郎,下一次回来,便是以沈家妇的身份了。

钟意有些感伤,心中喜意也略微散了些,却听外间喧闹起来,玉秋悄悄从窗户那儿瞅了眼,低声笑道:“姑爷来啦。”

成婚当日,男方照旧是要催妆的,越国公府有六位郎君,却只有钟意一个女郎,哪里肯叫沈复轻而易举的娶了去?

少不得要为难他。

好在男方早先便有准备,沈复文采斐然,几位相伴而来的,也皆是时下颇有声名的才子,林林总总作诗数十首,一片叫好声中,敲开了闺房的门。

钟意团扇遮面,一双秋水般的眼睛却遮不住,四目相对,也不知是谁先谁后,一道笑了起来。

“差不多就得了啊,”有人嚷嚷道:“成婚以后腻歪日子多着呢,在这儿眉来眼去,可就说了。”

一片哄笑声中,钟意拜别母亲与兄长,同沈复相携离去。

……

如同催妆一般,抵达男方家中,新妇却扇之时,仍旧需得新郎作诗催促,这连其余几人都难不住,更不必说沈复。

钟意貌美,早有京都明珠之称,只是前几年在府中守孝,并不出门,见的人也少,许多人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今日恰逢新嫁,自是翘首以待。

金柄玉扇缓缓放下,新妇面似春霞,神凝秋水,正红嫁衣灼灼华艳,人却钟灵毓秀,前厅内众人看的痴了,一时竟无人做声。

钟意知晓自己今日很美,又或者说,每一个女郎成婚那日,都是她最美的时刻,她不是自矜容颜的人,然而见沈复的目光定定落在自己面上,心底仍有些甜蜜的欢喜。

二人挽着手往新房去,身后是一片啧啧称叹声,钟意的手有些热,面颊也一样,他也是。

出了前厅,前面便有人引路,她先前也曾到过安国公府,沈复的院子,也不是第一次去,然而以新妇的身份入内,却还是第一遭,心中正有些羞怯,却觉沈复与自己交握的那只手,略微用力了些。

“阿意,”他侧过身,在她耳边道:“稍后还要敬酒,我真不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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