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其庶(737)

庭芳道:“暂不能打,秋收在即,天大的事得等粮食入库。”蒋赫不按套路出牌,闹的她很是暴躁。内城且看徐景昌的战果,外城却是怎么也顾不上。想着那水利驱动的木工厂与近万只鸭子,就心疼的直抽抽。农场所需范围大,不可能在内城。若每回遇袭就损失一遭,她的农业发展便大大受限!下棋可说最好的防守是进攻,然真刀实枪的干,就会受各种客观原因限制。最起码,他们现在能拿得出手的将兵不过一万人。江西本地的驻军扔出去打地主老财勉强凑活,比流寇还一盘散沙的玩意儿,遇上两军对垒,当炮灰都不够使的。

前方在战,几人商议不出什么结果,不过是等待途中说说话。南昌的城墙被大水毁的七零八落,至今夏才勉强修缮完毕。早知道必有争端,修的倒也还算坚固。徐景昌站在城墙上指挥,两方皆用火器。只从手法便知他们用的亦是定装弹药。徐景昌觉得有些无语,当年庭芳的主意,经赵总兵与九边极力推广,遍布天下。如今倒叫人仗着这玩意来杀自己。幸而己方武器改良许多,射程、准头与训练都非俗称的湖北军能与之抗衡。

战场硝烟四起,蒋赫被打的捉急,原想着徐景昌一个毛头小子,来了江西就只会养鸡鸭赚点银钱,哪知竟是块硬骨头!黑暗中无法统计伤亡,只知道越打越被动,周围哀嚎连连,胡乱学的大同夜间火把指挥法到了地头全不管用,所有人乱杀一气。蒋赫立在船上,影影绰绰看着自家兵士好似没头苍蝇。

反之南昌的军队,已被训练四年有余,令行禁止,各方指挥得当,冷酷的用火器站在墙头收割人命。间或扔一轮火枪,齐齐整整铺天盖地,打的无比顺手。此乃徐家军头一回作战,表现很是不错,可见几年的训练成效。

双方足足打了两个多时辰,蒋赫熬到天麻麻亮,人头已是不多,吓的屁滚尿流,赶紧鸣金收兵,带领残部跳上船跑了。徐景昌水军未成,不敢去追,只得作罢。战后清点人数,只百余人伤亡。周毅喜笑颜开的走过来道:“旗开得胜。”

徐景昌微微皱眉:“他自报名号叫蒋赫,使人打听一二。从控船的手段来看,只怕是水匪出身。他们不擅登陆,却是极大干扰。得想法子端了他们的老巢!”

周毅即刻从胜利的喜悦中警醒:“咱们的水军……”

天大的本事也不能无中生有。徐景昌问左右:“伤者可在救治?”

一兵丁道:“按仪宾的吩咐,专有医疗队穿梭于战场,见了受伤的担架抬回后头,十几个大夫在诊治。”

徐景昌点头,冲下城墙去看伤员,发现庭芳已在此地,忙问:“如何?”

庭芳拉着徐景昌走到帐篷外头,低声道:“重伤三十几个,救不活了。把他们的名字记下来,抚恤金发下去,待日后有了条件,给他们修墓,再逐月发放月钱,替他奉养父母与照顾妻儿。”

徐景昌又问:“轻伤的呢?”

庭芳声音有些沉重:“轻伤挣命,扛过感染大关便无事,扛不过便……”没有消炎药,甚至没有完善外科手术的时代,用火器拼杀,伤者死亡率不忍直视。而外科手术十九世纪才开始发展,庭芳非医学专业,能提供的无非是些消毒常识。工业未发展,没有高纯度的酒精,消毒的常识仅仅只是常识,并没有什么卵用。

千万之一的伤亡率,在战场上已算极好。庭芳知道打仗难免死人,只得强调:“医疗队得抓紧。骑兵步兵都有军官,军医亦得有。有军衔有俸禄可转业。救治是一方面,用实际行动告诉士兵们咱们不是拿他们当自己荣华富贵的工具,咱们拿他们当自己人。并非收买人心,都是同族,理应善待之。”

徐景昌不似庭芳有明确的国家概念,此时全球尚且朦胧,闭关锁国的华夏更加。只当庭芳受过赵总兵的教导,有深厚的同袍情谊,又想的更细。他是军人,同袍如同手足,自是愿他们无事,便接受了庭芳的建议。

庭芳回头看了看账内,又想起一事。防守战还可把伤员抬回,到野战时,谁知道落在哪里?不可失踪即记烈士,那是引人做逃兵,实属恶法。若要确认死亡,一样的服饰,完全无法区分。再则尸首分离、野兽肢解,连认尸都做不到。做个口袋放纸条写名字籍贯是好,可纸条亦损;绣在衣服上,工作量又太大。可庭芳不想落下任何一个为了他们而战死的人。说甚宏伟大业,再好的生活,死人都享受不到。铭记于心,理所当然。此处得想法子。

二人走出一段,庭芳忽然顿住:“俘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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