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其庶(911)

天子威严,昭宁帝是来做脸的,不是来扫兴的。使人抱了叶晗到手里逗了一回,又叮嘱了两句太傅好生将养,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荣宠至极!

众臣恭送昭宁帝后,看庭芳夫妻的眼神更为炽烈。席上马屁不绝于耳,喧闹非凡。

堂客那边也差不多,她们倒不用接驾,只闭嘴禁声。待到昭宁帝回宫后,漂亮话不要钱似的往陈氏头上砸。知道叶家些许内情的,连带夏波光也接了无数句好。夸完了陈氏,又一叠声的夸立在一旁的庭琇:“叶家的小姐儿,个顶个的知书达理,羡煞旁人。”

有人立刻补道:“镇国公夫人手脚那样快,早先我硬是没抢过她!”

镇国公夫人忙笑道:“想娶好媳妇,还想端着脸皮?我当时可是做了一番滚刀肉,诸位可学着点儿。”

哄堂大笑。

陈氏笑道:“你们杨家的地界,养出来的个个都是伶牙俐齿。我大嫂子今日在家中侍疾不得来,不然你们姑嫂两个凑一处,我们今日只怕要笑的叫丫头揉肚子。”

镇国公夫人嗳了一声:“好亲家太太,当着人好歹给我留点脸面儿。”

众人又是一回笑。

也不是没有不长眼的,国子监司业韩存仁之妻问道:“怎地不见徐家太夫人?”

前定国公虽已革爵,搁不住儿子太有出息,跟着儿子也能捞个诰封。徐景昌倘或请封,其继母自是能因子再封超品国公太夫人。然而当年已革定国公干了什么,在场谁不知道。看看说话的人,大伙儿心中了然。国子监司业,原是能补祭酒的,被远在海南还没消息的叶俊德一竿子横插了去。这也罢了,要紧是文臣中很有一起子看不惯叶太傅的,抱做了一团。宴席不对付的人放嘲讽那是日常,本朝风俗,没人刺两句还不习惯了。

夏波光十分光棍的丢了一句:“咦?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姑爷还有父母?太太,可是我记差了?当时姑娘的婚书,我记着可是陛下盖的印来着?”

成国公杨夫人笑的极尴尬,生怕掐架范围扩大,把她当时撵外甥出门的事儿给牵扯出来。现成国公一家子都在试图修复关系。至今也就邱蔚然能见着正主儿,到底谁说徐景昌脾气好的?翻起脸来手起刀落,再不回头,哪里脾气好了!

陈氏虽不擅管家,但大小宴席吃过无数。知道此等把戏不过同外头一样,为了不是真掐,不过是表明态度罢了。心中又暗暗叹了口气,在席间添堵,那便还有修补的余地,似陈家那般直接不来,才是……一点情面都不讲。可她是叶家人,再怎样,也只能站在叶家一头了。

既是常态,就生不出风浪。牙尖嘴利的回上两句,温柔和气的不过一笑了之。不拘什么宴饮,都是拉关系用的。与主人家拉关系是一种拉法,同看主人不顺眼又不得不来的,自然又是另一种拉法。不和谐的音符很快就被旁的盖过,复又嬉笑开来。

庭芳的身体还未全然恢复,袁首辅怕累着她,吃了两筷子便要告辞。徐景昌自是要挽留,几番相让,个个都知道不可累着产妇,纷纷跟着告辞。

庭芳只得一一送至门口,袁守一落在后头,回望了庭芳一眼。笔直的腰杆,自信飞扬的神态,耀眼极了。又想起淮扬初遇,她策马救人的英姿。心中生出了淡淡酸意。

恨不相逢未嫁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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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宁帝放下手中的折子,使人喊了王太医来,张嘴便问:“太傅可好些了?”

王太医答道:“太傅心性坚定,虽因生育损伤,然慢慢将养便无大碍了。”

昭宁帝奇道:“心性坚定也与身子骨相关?”

王太医道:“时下妇人娇养的多,病了一味躺着,故难康复。太傅则是愿意走动,佐以针灸药膳,已是日渐好转。”

昭宁帝又问:“她现日日写东西,不妨事吧?”

王太医道:“臣每日都去请脉,只身子骨暂弱些,其余并无异常。”

昭宁帝放下心来,嘱咐道:“你看仔细些,拿不准的,就招太医院会诊。再有她家小儿子有些弱,你们也盯上一盯。有什么药材她家库里没有的,你直去内务府取。务必使之痊愈。”

“遵旨。”

昭宁帝挥退了王太医,再次拿起折子重新研读。庭芳此次写的是《企业管理中的分工与协作》。昭宁帝连续看了三遍,深深叹了口气。庭芳难产时拉着他的手腕说的话,一字一句难以忘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徐景昌荣宠比她更盛,她没必要在那时表忠心。所以每一句都是肺腑之言。还真是比他胸怀广阔,为了富国强兵,宁愿臣服。

想着她产前那样不适,还坚持写作。产后日日不断,只看身体状况,或有长短。昭宁帝待她,再无往日疑虑。真要反,早反了。何况中间还绊着个徐景昌。做帝王的,难得有份真心,哪怕这份真心给的是天下黎民,也难能可贵。这样的太傅,别说死了,就是病了都够让人心焦的。也不知道徐景昌是否真的绷得住,年轻气盛的,又不肯纳妾。什么时候妇人生育不那般容易出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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