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官路(183)

林毓堂给他们四个人分了一个房间,进去就是支起来的木板,挤一挤可以睡好几个人。

林重阳踢掉鞋子上床把窗户推开,舱房里光线明亮,可以看书。

林大秀脱鞋上床,然后拿出自己正在背的那一沓子程文来开始背诵。

戴敏辉原本还想出去和外面的人聊聊,便也有样学样,赶紧开始背。

李增仁看看他们,“我都觉得自己希望不大。”

林重阳道:“干爹,希望不大才用功呢,希望大现在就可以睡大觉了。”

李增仁也不打扰他们,自己出去找人聊天,结果没一会儿他就回来了,这时候人家谁和他聊天啊,都是分秒必争的好吧。

他们几个在舱房里背一会儿书,差不多了就去外面甲板上吹吹风默背,再回来继续。

如此天就黑了。

他们草草吃些东西都上床睡觉,没有房间的就在外面和衣打地铺。

夜里睡得并不那么踏实,尤其满船人,有人磨牙有人打呼噜,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

林重阳一开始还和他爹说话,后来听着风声水声,船桨破水的声音,还有船上草虫的啾啾声,最后安然沉入梦乡。

第二日天一亮,大家就纷纷起身,简单洗漱、吃早饭,继续背书。

背书的人都有一种天赋,那就是大家咿咿呀呀地大声读,却谁也不干扰谁,各背各的。

他们顺着小沽河一直往北,在几条分支河流汇入的交界处,船渐渐多起来,路远的考生几乎都选择走这条水路。

这两年雨水多,未曾大旱,小沽河水量丰沛,所以适宜行船。

此时看起来河道有些堵塞,尤其有船家不守规矩,只想着自己赶紧挤过去,却不料和别人撞在一起,又有船挤过来,于是二十几艘船就挤在那里,动也动不了。

这其中就有人面红耳赤地争执,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不认为自己不对,吵吵起来,甚至还有动手的。

那些搭船的考生们可倒了霉,生怕误了考试,急得不知所措。

林重阳等人趴在那里看见乱成一团的河道,林家雇来的艄公很有经验,早就绕开他们,然后又快又准地从一侧插过去,他们刚插过去又有人将那个口子堵住。

这下整个河道都被堵塞了!

李增仁对林重阳道:“你看那里,他们是故意的,把河道堵了要赶考的学生们给钱,不给钱就不给过,考试的人可耗不起。”

林重阳气愤道:“他们怎么能这样呢。”

李增仁撇撇嘴,“这也是那些混混泼皮们的生财之道,强迫人家寡妇改嫁,强占别人家田地,欺行霸市,勾结胥吏,敲诈勒索,没有他们不敢干的。”

这时候那边船上有一个身穿白色布衫的少年朝着他们大船挥手,“敢问是林家的船吗?”

艄公请示林毓堂和林中达,两人商量一下就回应了。

那少年立刻大喜,“请载一程。”

他也不等林家答应,立刻跳起来,身形敏捷,踩着挤在一起的船就开始往林家大船跑。

林毓堂就让艄公把船稍微靠一靠,到时候让那少年过来。

结果后面故意堵塞河道的船见了,立刻就要拉开距离不给他踩,甚至还有人要拿竿子戳他。

这些泼皮无赖!

林家大船上的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给他鼓劲。

那少年也有点身手,居然就躲过他们的攻击,甚至还将一个泼皮给推进河里,不过末尾的几艘船也退开,不给他过去。

那少年原本要跃上那条船,然后再跳上林家大船的,这样那艘船躲开,他身子晃了晃差点掉到水里。

船上那泼皮哈哈大笑,还要拿竿子撩他,“小子,你给我下去吧。”

林重阳等人立刻紧张起来,不由自主地都大声喊那个泼皮,“不能伤人!”

要是少年被打落水里,少不得要浑身湿淋淋的,北方的四月水里还是很凉的,万一得了风寒,那还怎么考试?

林重阳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急得半个身子都探出去,还是林大秀赶紧将他抱回来,免得他和那人一起掉河里。

谁知道那少年也是个好样的,众人就听他大喊一声,就见他劈手把泼皮的竿子抢过去,往刚摇浆离开的一艘船上一点,然后整根竿子就猛得弯起来,如同一张巨大的弓一样将他自己给抛出去。

这要是掉在水里,众人如是想。

大家都仰头望着半空中的少年,见他一身白色的书生长衫,头戴白色的逍遥巾,脚上一双黑面布鞋,此时身在半空,风吹来,衣袂飘飘,倒是有几分绝世出尘的味道。

“船家,打横!”林毓堂大喊一声,让艄公赶紧把船打横过去接他。

若接不住,那少年就要摔进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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