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官路(619)

张学士见他说得有些过分,就打圆场,“谭学士,话也不能这样说,就拿在下来说,读书的时候也觉得没有句读各种不便。若是大大的功夫慢慢地磨还好,可若是功夫紧张,一两天就要看一大摞文章,那恨不得一目十行的。要是有这句读符号,一目十行不成问题,若是没有,一目一行也还得思量片刻呢。”

很快翰林院几位学士就分成了两帮,一方觉得句读符号非常方便,大善!一方觉得句读符号哗众取宠,蔑视圣贤,大恶!

谭学士为代表一方:若句读符号有用,古来圣贤为什么不标注?难道圣贤不知道符号有用吗?

张学士:古来圣贤著书立说之时,无纸张,书写于简帛,不得不只留核心字眼。

谭学士:后世纸张笔墨日多,并不差这个,为何依然没有句读符号,依然沿袭圣贤之路?

张学士:并非没有,为反对而反对者众矣。

林重阳根本没想到自己的一篇句读符号的手稿居然就引起了这么大的辩论反响,开始是翰林院,后来扩大到六部、通政司、大理寺等等,再之后就扩展到顺天府、宛平和大兴县衙、各书院、学堂等等。

京城快报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他们也不偏袒谁,只是把对立双方的观点都如实地反应出来,不过谭学士动辄就人参攻击这一点也被如实记录下来。

原本是句读之争,后来就成了对林重阳的攻击和维护之争。

支持林重阳的,多半是一些学生、书吏以及每日需要处理大量案牍的官员,他们不堪案牍之劳形,如果有了句读符号,就可以大大减轻其工作量。

反对者则说祖宗成法不可变,圣贤之法不可变!既然圣贤著书立说没有句读符号,那就不应该改变。

支持者就说“圣人云‘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苟日新,日日新’,怎么会是不可变?若不可变那就该只有一圣人而不该有这么多的圣人。既然圣贤之言不可用句读符号来标注,那亦不可用朱子注解,君为何又对着朱子集注来看圣人之书?”

反对者就开始人参攻击“无理取闹,一派胡言”

更有支持林重阳的人写了犀利的文章发在京城快报上,其中心之言:“圣人著书立说之初,为的是教诲、流传,而非固步自封、敝帚自珍,若仅为保守不变,那何须著书流传?文化是为了流传,如大江大河奔流不息,造福两岸,文化不是要做枯井,哪怕万丈深邃,也不过是一汪深潭,坐井观天!”

一锤定音,把谭学士为首的给憋了回去,鼓了几次,都没有鼓出能够反驳之言。

于是他们直接来了一句釜底抽薪之语“林修撰不愧状元才,言辞犀利,攻讦有力,佩服佩服!”

他们讥讽林重阳自己捉刀作文反击,又不敢直接面对面对喷,反而暗戳戳换个名字发到京城快报上去。

实在是有违君子之道,不够光明磊落。

林重阳则坦坦荡荡,“诸位大人,这一场句读之争实在出乎下官所料,下官也只当是学问之争从未联系到自己身上,不觉得荣也不觉得辱,甚至从来没有发表过任何言论,又如何不够光明磊落?”

此言论便是他的声明,他只负责探路,不负责掐架,他只负责点火,不负责添柴或者灭火。

如果火种不能落地生根,那他累到吐血也没有用,说明不适合或者眼下不适合这个环节。

可如果火种落地生根,星火燎原,那就说明这一片饥渴的土地,需要天雷勾动,而并非一潭死水注定覆灭结局。

之前反对者们就是仗着林修撰从不以真实身份公开发表任何言论,所以就打着学术辩论的旗号对他各种攻击,现在他公开声明,他们反而不好再继续,毕竟都说过对事不对人,不能撕破脸。

不过反对者们是不死心的,翰林院谭学士等人偃旗息鼓,自然还有追随者们在外面此起彼伏。

当然,外面林重阳的追随者更多,尤其是那位神秘的投稿人,一连发表了好几篇抨击某些人固步自封、妄图封锁文化,不许普罗大众涉足,有违太祖与陛下招贤纳士、令天下人读书上进为国效力的国法,这才是真正的有法不依,乱祖宗之法,其心可诛!

其心可诛!

泰山般的力道,将所有反对者的言论全都碾为齑粉。

就在反对者们觉得不过是一个句读符号,似乎也没什么好争论的,毕竟言官、内阁、太子、皇帝,都集体沉默似乎并不知道这样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他们的争论没有强有力的靠山,所以只能不了了之。

甚至还有人觉得这一篇篇如刀如剑的文章,说不定就是陛下着人写的,毕竟陛下批阅奏章千万实在是不耐烦,想要有句读符号省力气也是情有可原的。

桃花露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