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有巧女(344)

“张大哥还是这般客套,”杜瑕笑道:“令侄年纪尚轻,又无伤大雅,也没什么,不必挂怀。”

她知道张铎这类人是被世道艰难蹉跎得狠了,小心已经成为本能,强扭也是无用,便不再就这个问题继续,只是转头看向张京笑道:“我还记着你的话哩,叫人包了酱肉的酥皮月饼,快去吃个解解馋,莫叫阿唐抢了去,还有个于猛也是能吃的。”

她跟张京年岁相近,差不多大,又脾气相投,因此不像主仆倒像姐弟,也时常想着照顾一下这个幼年丧父丧母,跟着叔叔到处讨生活的苦命小子。

张京一听,果然耐不住,吞了下口水才告辞去了,一出门就步履飞快,最后几乎要飞起来,看的杜瑕等人忍俊不禁,纷纷摇头。

等张京走了,牧清寒才问张铎:“你了见了韩大人?瞧他气色如何?”

张铎摇摇头,道:“果然病得狠了,小人去时,说是已经大好,可是瞧着也脸色蜡黄、眼圈发黑,皮包骨一般的纸片人,说不多久的话就要气喘吁吁,只是瞧着双目灼灼,应该于性命无碍。”

牧清寒听后一阵唏嘘。

原先他也曾远远见过韩凤几回,虽没细看,可想着对方也是身长七尺,身材健硕,气质超然,跟张铎口中所述简直判若两人。

杜瑕幽幽叹道:“水土不服是一个方面,想必比起身体上的病,心病才是最要命的。”

官场起伏乃是常事,就好比后世课本上所学的诗词中,十首能有八首是诗人被贬谪之后有感而发。而在这其中,抑郁而亡的也不在少数。

韩凤几乎可以算是牧清寒步入官场以来头一个主动示好的高级官员,而且据牧清辉评价,此人颇有城府,也很有才干,又算得上年青。若能熬过此劫,来日前途不可限量,若能搞好关系,未必不会与牧清寒互为臂膀,因此自然不愿意看韩凤有什么三长两短。

牧清寒也十分认同她的看法。

想韩凤原先也算春风得意了,那般年纪就已经做到济南知府,若无意外,再打点一番,五年之内留京做个三品上下的京官也未尝不可能。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计划没有变化快,谁知道怎么半路里就突然杀出来一个憨货,不仅将韩凤的计划打乱不说,还叫他半生心血付诸东流,几乎倾家荡产才换来绝地逢生,然而也还是被发配到云南这等蛮荒之地,叫他心里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知府和知府却又不同,那云南正式被划入半途也不过百年上下,一来因为周边皆是敌国,二来山高皇帝远,至今依旧频有动乱,各方势力错综复杂,朝廷势力反倒不如那许多土皇帝来的有威慑力。等闲文官想在这里活命都是个老大难题,绝大部分人来这里只想要保住性命,活动一番,等任期满了调往外地,哪里敢舍望做出点什么政绩?

所以说韩凤被派往云南,落差不可谓不大,熬到现在都没死,已经不容易了。

张铎又道:“韩大人见了老爷送去的药材,十分感慨,特地写了一封书信道谢。”

说完,这才从怀中掏出一封叠的整整齐齐的信开,封口还用蜡滴严严实实的封着。

牧清寒接过来,却也不急着拆开,只是将信封放在掌心敲打几下,似乎在思索什么。、杜瑕和张铎也不敢出声打扰,就在旁边静静等着。

过了会儿,牧清寒却开口说了貌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道:“你叔侄二人且好生歇息,这几日先莫要出去,且把在这一路上见闻整理一番,尤其是云南边疆一带,我有用。”

张铎也不多问,抱拳称是,然后就下去了。

等他走了,杜瑕试探着问,道:“你觉得南边可能有战事?”

牧清寒略一沉吟,摇头,说:“我也不大确定,可北面炤戎一直贼心不死,虎视眈眈,前两年之所以未动干戈,一来是牺牲了一位公主,二来咱们大旱,他们旱的更厉害,也是没精力,可将来几年……若炤戎有动作,南边青绥、葛靖,一个接壤大半个云南,另一个只与两广隔着一道细细海水,坐船也不过三两日功夫,谁知道它们会不会群起攻之,借机发难?总要有个准备才好。”

杜瑕知他不是无风起浪的人,自己先坐在原地想了会儿,才低声问道:“可是朝堂上有什么动静了?”

她虽然日日都买开封官方和民间发行的两种报纸看,力求尽可能全面的掌握时局动向,可毕竟不能直接面对朝堂第一手信息,绝大多数真正的内幕都不得而知。

牧清寒笑了下,捏了捏她的手,颇为感慨地叹道:“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他将妻子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才缓缓道出原委:“今日卢老将军频频上折子,说南部沿海一带似有异动,他已派军队前往查探,只是后援辎重不足,请求朝廷播发粮草甲胄,可都被圣人驳了。有几位老资历的武将看不下去,也出声附和,也先后被借着由头敲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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