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有巧女(345)

杜瑕一惊,忙道:“卢老将军必然不是会胡言乱语之人,圣人”

她突然顿住了,打从心底涌出一股凉意,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见她这幅表情,牧清寒又长叹一声,点头,道:“不错,圣人早就忌惮他功高震主,又远在一方,如今又要求增援,更怕他拥兵自重了。”

其实圣人的担忧并不难理解,卧榻之侧岂容猛虎鼾睡,换做任何一个君主在位,尤其是一个以文治国的君主,只要不是自己的铁杆心腹,有几个能真心放任这样一员素有威望的大将自由发挥?

“可是,”杜瑕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不由得抱怨道:“这么做也忒不地道,想叫马儿跑却不给马儿吃草,疑人勿用,用人无疑的道理圣人难不成不懂么?卢老将军镇守边关数十年,若是相反,早反了,何苦等到现在!”

粮草倒罢了,直接从地方上征取倒也能贴补一二,可兵器甲胄也不给?那真真儿是釜底抽薪!

要知道,如今民间禁止私造兵器,而全国最顶尖的铁匠、作坊,最先进的技术,最上等的铁矿等原料,都掌握在中央,若是圣人一直不批,下面真的就没法子了。

战场上以性命相搏,好的兵器甲胄关键时刻能赋予将士们第二条生命,可若是真的破烂不堪,或是直接数量不够……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夫妻二人都沉默片刻,却听牧清寒又道:“这还不算什么,如今已是八月半,若无紧要公务或是烽火战事,各地封疆大吏都要进京述职、朝奉,圣人却不许卢老将军回京。”

杜瑕闻言瞪圆了眼睛,一瞬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如今圣人还没呈现出要退位的迹象,也还要脸,自然做不出把人骗入京中杀之以绝后患的举动,可就这么大咧咧的撅了卢老将军的例行请求,也未免太打人脸了。

根据老规矩,但凡封疆大吏年底入京,若无过错或是需要移交职务,圣人都要勉励一番,并加以奖赏。而卢老将军镇守边关,在过去的一年中虽不敢说有大功,可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圣人竟连这点体面都不肯给,着实有些过了。

其实在一般情况下,圣人也比较愿意借机将人调回来敲打审查一番,若有异动甚至可以直接扣下,重新换上自己心腹去做。可如今圣人直接连这个都省了,可见对卢老将军的猜忌已然到了一种十分可怕的地步。

不许卢老将军进京,恐怕一个是因为圣人嘴上虽死咬着不认,可未必不担心南方有人趁虚而入,因此即便在看不惯,也不得不依仗老将军的威势,继续由他镇守。

再者,估计圣人已经将其打入头一批需要提防的臣子中,回不回来都不可能改变这种印象,索性也不需要麻烦。

第三个么,年底京城风云齐聚,各方大吏共聚一堂,,端的是开拓人脉、巩固联盟的大好时机,恐怕圣人也是怕对方一回来,一则叫大家都念起他的功劳来,日后越发不好拿捏;二则也是怕他会借机进一步扩大势力……

杜瑕慢慢的把自己的猜测说了,牧清寒听得频频点头,最后看向她的眼神中已经满是明晃晃的称赞。

两人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也不怕再多说些,牧清寒道:“忠烈这几日得了消息,也是抑郁非常,我们俩闲时凑在一起说话他不免也透出几句……再结合各方情势,十年之内,战火必起!”

这只是对大局的猜测,可对个人……不管是牧清寒还是卢昭心中已有预感,既然圣人已然忌惮至斯,恐怕卢老将军的结局好不到哪里去。

有两次大家喝多了,卢昭一双眼睛都血红,丝毫不见素日万事不经心的大咧模样,言辞间提及圣人,表情沉重扭曲的可怕,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有不臣之心,可又让人觉得他是不是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牧清寒理解他的感受,却无能为力。

任谁父子相隔,且明知一方大限将至,相见却遥遥无期,更别提设法营救……

长期处于这种环境下,想必人会发疯的吧。

“怎么会!”、

杜瑕不由得惊呼出声,旋即又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生将最后的尾音吞回腹中。

牧清寒知道她聪慧非常,方才能说的也都说了,只叫她自己慢慢参透,也不继续拆分解释,只语气复杂的说道:“若有战事,我必不能置身事外,你,唉,既然你也爱武人的玩意儿,闲暇时间熟悉一下也没的坏处,虽说最好别有用上那一天,可总是有备无患的好。”

圣人毕竟老了,下头的几个儿子也都长起来,可丝毫不见他有立太子的意思,内外早已是暗流汹涌。

若有幸,某位皇子趁着外头还没乱起来顺利铲除一切障碍继位,说不定还能暂保太平;若不幸,当今年迈,一众皇子虎视眈眈,外面又群狼环饲,内忧外患之下,这个刚刚建立数十载的年轻国度指不定将会面对什么样的灾难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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