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狼记(130)

任森一夜患得患失尽数散去,静静看着任何方陷入睡梦间,唇角犹自勾了抹笑意,满心欢喜,把人结结实实揽到怀里,困倦便也泛了上来。

逢时朔雪尚满天 三

庄主远游在即,归期难计,骥庄摆出擂台,于正月十五,元宵那日,拔擢一等一的人物来主持日常事务。另有娇滴滴的美娘子,在一旁含羞待嫁。

这边,任鑫乐悠悠安排消息放出,又亲自吩咐了一桌洗尘酒菜。

那边,任何方与淳于苍,将新收的那拨人里,尤其出众的,一个个当面传来细看,间或有丁兰慧插嘴,评点一二。

任何方起居的院子里,静室内,任森盘膝合眼,静静打坐。只是气血竟有些横冲直撞、走火入魔之兆。他不敢再练,小心收功,苦笑一声,仰面躺倒在地上,盯着屋梁发呆。

那人待自己不可谓不好,至诚至情。

却其实,公子毕竟是公子。

论文,虽不舞弄风花雪月,却能谋定于内,周旋于外,男儿立世,莫过如此。自己,却只识得几个字而已。

论武,早先便已是难有敌手,如今更是深不可测,当世恐怕无人能比。反观己身,十五个兄弟里便不是最好,更不用提江湖之大,能人奇士之多。

论身世,那人医武双承,亲授嫡传。

再看容貌。大丈夫行走江湖,本不屑以此取人。然自己,其实却连这点也没有。

婚事......

娶便娶了。只是往后,却会如何?

难道有一日,自己须像女子一般,做那后院之争?

就算争,又如何?毫无长处,怎能胜出一筹半筹?

若真有那日,与其徒招厌恶,不如远走。

至于眼下,起码今年里,那人是自己的。

想到此处,顿时豁然,却也伤感难抑。骥庄里就算缺什么,也不会缺酒,任森避开众人,寻得存处,随手提了坛,一掌拍开,仰头便灌。他心中浑浑噩噩,隐隐作痛,一口气下去了大半坛,却又想起前些日子里初愈时会,任何方整天挂在嘴边唠叨的"小饮为宜,酗酒伤身"之类,哪里还能喝得下去,搁了一边,回房草草洗漱,倒头睡了。

*** ***

"咦?"任何方怕扰了任森,不曾点灯进内,在外头洗漱毕了,剩了一件留眠衫钻进被褥间,却发现任森和衣躺着,摸索摸索,着实确凿,不由大奇,"你这样便睡了?"

任森朦胧间听得任何方言语,默然撑起身。任何方探探他额头,听听他脉,知道无恙,放下心来,开始替他解衣宽带。解着宽着,自然顺手占些便宜。一边用力嗅嗅,微微蹙眉,"喝了花雕么?"

"嗯。"

"怎么不来前头,一人独饮......"

任森看着坐在身边的人,院中月光映照进屋里,一点点微亮。任何方侧脸留有几分少年人的清秀,皮肤紧致细腻,目光专注,神情宁和,动作轻巧,偶尔淘气一笑,伴随着恶作剧的一捏或者一掐。任森空腹饮了半坛,自难免有几分醉意,如此几回,怎么还忍得住,伸手握住了任何方的手。

"中衣还穿在身上。"

任森不语,侧过身,抱住任何方,猛然向他吻过去。不同于以往的试探,这回毫无迟疑。任何方一边回吻,一边摸索榻边两人惯用的膏泥。两人温热的呼吸里都带了些酒气,一股香气微甜,一股却十分浓烈,很快纠缠成一股。

*** ***

这一年对于任何方而言,诸事顺心。两世所求,失而复得。骥庄上下,根基已定。所谓人逢喜事,莫过如此。若定要说是有何不顺,那便是任森有些纵欲了。

礼尚往来里,眨眼便是元宵。任鑫经手的擂台,气派又结实。任何方在下头看了一会,摸摸自己易的容,飞了上去。

任何方虽不曾使用师门轻功,动作却自有过人的利落美妙,加上他特地穿了一袭锦衣,佩了一条镶金软剑,脚踏青云靴,顶冠白玉簪,年纪不大,面容清俊,顿时招徕众人一片喝彩。

立时又个黝黑汉子,忍耐不住,大喝一声,也跳了上去。

任何方纯粹玩闹,他此生擂台走过路过看过的,倒是不少,跳上去的,却是头一回。用一成不到的师门心法,再辅以一套最简单不过的剑法,转眼便打发了两个不上台面的,玩得真是开心。正角儿都不会在这时便上来,他自觉身子酸痛尚可忍耐,心道再一会会,再玩几个就好。

然而下一个人,却远远出乎意料。

"森?"任何方眼看着任森一步步踏上擂台,好久不成言语。

任森不答,面沉如水,垂眼盯着地上,拔了剑,斜斜指向任何方足下,竟是江湖上邀招的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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