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辞带了伤意,声音清冷淡定,其间自另有锐气难挡,如快剑锋利,如断崖绝决。
却也,听得任鑫怅然长叹。
任森黯然,稍转过头去扫了眼这住了年余的地方。
--公子终究还是要离开此地了,他却说不清自己此时是悲是喜,是痛是快。只知道心下正为那貌似平淡的一句,揪然绞痛,是真的。
"山水无数,公子何必留恋这矫揉造作之景。"任骉亦沉默,而后忽然冒出一句。
"不错,山水无数。"任何方强自抑下内息又一波的紊乱,面色如常般喟叹,轻笑,拍了拍任骉的肩。
--天大地大,山水无数。
--前世今生,一路而来。
--遥遥迢迢,迢迢遥遥,却不知,何方是归处。
任何方正欲先一步提起纵身而上,任鑫唤道,"公子。"
回头看了眼任鑫,任何方明白他意思。
--先由人带了一程,恶战在即,调得几分真气也好。
逞强这种蠢事,任何方是不会做的。
当下点头应允。
三人相互看了眼,内修最高的任森伸出手。
四条暗色的人影合为三条,起起落落间,避开巡逻守卫,掠出了一进套一进的齐瑞王府邸,消失在召城夜里的街道中。
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纷争纠往断绝然 三
琅朝九十三年,二月十五,子时已过。
召城东南,三十六里外,青脊坡。
"林蝴蝶!"丁兰慧草草擦了脸上易容,露出原来的美丽脸庞,满身狼狈之中,一双眼睛尤璀璨非常,"你就咽气吧,我一定把你扔去喂最臭的野狗,然后带了你儿子嫁个七十岁的丑八怪,让他叫人家爹爹!"
"儿、儿子?"白衣公子早成了血衣公子,正靠在褚仁医身上,"我哪里有儿子......"
"那晚解你的醉尽欢,你以为你真和那老得掉毛的母马过了一夜么?"
"......做什么瞒着我?"男人的声音极尽温柔了一瞬。和他平日里用的不一样,没有那种温文后面的自持疏远。
"没那事你都老缠着我了,被你晓得,我还怎么过日子。"仿佛在说苍蝇怎么能不赶。
"你......"
"不过你现在要死啦,再也不会那么麻烦了,有些事总得知会你一声,也省得再去祭拜。"语调得意洋洋。
任何方于左架右招之中同情地回看了眼,心道这人还真难得穿一件白衣不花的,虽说,那白衣上用一色白线绣了百花图。
而后一递右手,剑柄撞到一人胸口大穴,同时旋身俯低让另一边来的重招。
他的剑,尚未出鞘。
昔日在花丛中来去,片叶不沾衣的翩翩林公子,此时明明已经伤得快要咽气,却生生被一个女人气得活过来。
偏偏这女人,正是那林公子拼了一身重伤,拼着最最引以为傲的脸尽毁不管,九死一生,不,十死零生,从大半个时辰前临波楼骤然大变里舍命护出来的。
"你......!"林蝴蝶全身一抖。
"我还要把他养得唇红齿白,给他用贞洁带,教他以妻为纲,在他弱冠那年给他娶一个四十岁的丑女人来破他的童子身!"
四周打斗的人大多是男人,此言一出,不管穿一色青衣使一色长剑招式一色开阖沉稳的,还是身法诡异时不时拿个什么虫子当暗器的,不管穿褂裙戴银耳环耍双弯刀的,还是素衣长衫以扇萧之类的雅物为武器的,不管刚刚出道拼杀之中破绽层出险象环身的,还是沉静冷锐眼看六路耳听八方尚有余力的......
不管少的老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丑的俊的香的臭的净身的未净身的......
统统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那满身血迹的人僵硬了一弹指,猛然一口血瀑喷得半人高,而后软了下去。
"大师兄?"丁兰慧蹲下身去问抱着那可怜公子的大夫。
"三师妹,你把他气过了。"
"啊?不是要把阴内伤气出来么?"
"......"
--没错,不是叫你把他往死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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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齐瑞王府。
书房。
白袤开在窗子旁边烤火温酒,赏景作画,等着手下的消息。
而后,想到那个忽然旧疾发作的人,蹙了蹙眉。
"禀王爷。"角落里冒出个声音。
"说。"
"蝗虫有变。"
白袤开搁笔起身,背手而立,凝了眉宇,道,"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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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朝九十三年,二月十五,子时已过。
召城东,五十三里外,饮犊河。
"三师姐,走!"
"小师弟?"
"你不走,那个林蝴蝶就要咽气了!"
丁兰慧百忙之中回头看了眼石二牛背上的尤在勉力回头的人,又向西边看了一眼,狠狠一盯一色衣服的人,银牙一咬,"这笔帐小姑奶奶我记下了,小女子报仇,仇人人不死就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