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石(32)

看在宣纶眼睛发亮的分上,原谅我的胡诌吧……

“再后来,这个故事传到了现在最肥美的那片桑田里,最美丽的姑娘耳中。她爱上了他们那里最勇敢最英俊的男子,但是男子家里很穷,姑娘的母亲害怕女儿嫁过去后吃苦,不同意他们的婚事。那男子决心从军报国,觅了功名回来娶姑娘。而那姑娘的母亲打算趁男子出门的时候,讲姑娘嫁到当地最富有的人家去。这个姑娘听到了这些神奇的传闻,于是在分别的时候,为她的爱人唱了一首歌。”

宣纶微侧了头,静等我开口。

“歌是这样说的——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山无陵,江水竭,冬雷夏雪,天地合……”宣纶咀嚼着这些词,长长沉默,而后忽然抬头问我,“公子可知他们后来如何了?”

“我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还不知道他们的后来。”喝茶缓了口气,略略有些担心,自己要可不是想给宣纶灌输从一而终……

“还不知道呵。”宣纶怅叹。

这只不过一个故事而已啊。

我刚刚想开口提醒宣纶,却看到他抚上了琴。

他不会不明白的。这些胡编乱造,能提供他谱曲需要的冲动和感怀就好。

三十

“早,穆炎。”系着外袍衣带,拐出屏风,一边微笑道。

“早,公子。”穆炎俯身三十度,答。他照例一身黑色坐在墙角老位子上,地上夜间他睡卧用的地铺已然收拾妥当,也不知他起来多久了。

由着梅蕊替我簪发,得了穆炎那三个字,心里颇为知足,也就安安静静坐在镜台前,不再东思量西思量。

相较于床侍,我和他都更倾向于上下关系。虽说这一概念于我于他,肯定也截然不同,千差万别。他执意不再睡床,我也不好强令他。只是,他若想像以往那样和衣歇在梁上,我又哪里会松口。折中的结果,便是地铺了。

所幸梁府被褥都厚,他也不是老弱之身,何况不过暂时之计,权且这般吧。

至于那个“早”字……

他打地铺的第一晚,次日起来第一回和他说“早安”,他竟愣了半天,而后跪到一边,来了句,“属下无知,请公子责罚。”

==|||

所以,现今这样我已经很满意了。

下午,宣纶照例过来。

不过四五天,他竟已将后面续的段四改完,合着段三段五,与前头的残谱融为一体。

看他这些日子熬的,下巴好像都尖了。司弦司墨怎么照料的他们家公子,还是我把穆炎养得好。

习了琴,宣纶试弹了一遍来听。一曲末了,我拊掌赞叹。听听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拍手,斜斜瞪了眼一声不响坐在一旁的穆炎。

顿了两三秒,穆炎老老实实拍手。

——这还差不多,哪有免费听完了这般的好曲还不给称誉的。

“宣公子琴技已臻入化,至此,残谱便是有了后续,成了完曲了。”

“宣纶惭愧,多亏公子连日来提点不断。”低头看着琴,宣纶绽出一个如释重负,堪称明媚的笑,而后想到什么,又道,“其实,结尾之处宣纶尚有另一续,窃以为尤胜这曲几分,只是不合庆喜之用。”

“哦?”我大敢兴趣,“弹来听听?”

宣纶点点头,抬手,抚弦。

曲由段四末尾开始,激越辽广,翩飞壮丽之后,转的却是惨烈的伤意。

说真的,这段续的,的确比刚才那段好。宣纶年级虽轻,身份所至,晦暗凄苦的滋味,恐怕知道得比那欢乐恬然的,要多。

只是,这也太悲太伤了。除却暴风疾雨不提,竟有杜鹃啼血,热红遍野的凄切绝望。

“宣公子所言不虚,此段的确艺高一筹。”

“不瞒公子,这是宣纶一好友所作。”

“不知宣公子这位朋友安在?若是方便,何妨请他鉴赏一二?”

“他唤作堇青,长我六年,如今已归于尘土。”

“……”看着宣纶黯然的面色,我迟疑了下,开口,“在下尚有仙鸟奇闻一桩,宣公子可愿一听?”

这几天,天天讲故事……

“宣纶何其有幸。”

“有一种鸟,雄名凤,雌名凰,罕见而仙神。人们孤陋寡闻,多不能识其雌雄,故而笼统称之为凤凰。凤凰全身羽毛红如烈焰,带五彩霞光,洁身自好,心志坚毅。入尘世,经磨折,历苦难,担悲戚,却从不失其如火精魂。每五百年,所受风雨熄灭了他们身上的火焰,世间灰黑染脏了他们的羽毛时,他们就会收集树枝,点起大火,而后,投身其中。”

“投身其中?!”宣纶倒抽了口气,面上流露出惶恐悲戚的无奈来。

三千界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