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谋律(487)

看审百姓阶段性的议论声又开始了,但包县令已知这个结果。此时反而有轻松之感,因而不理会嗡嗡声一片,温和又端庄地道,“嗯,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本官宣布,在本案审结之日,立即还两位大师清白。”

唐律有程序上的规定,凡事必审三堂,然后读鞫。也就是审判。除非特别简单,一审就能过的,可例外。但本案。凶手还没找到,无论如果不能立即审结。在唐代,就算苦主控告,也得先进监牢待两天,这也是广大民众非重大冤情不愿上告的原因:诉讼成本太大。有很多不确定因素。进大牢这种事,百姓们都是很恐惧的。

“那么凶手是谁呢?”堂下,那个一直巧妙敲边鼓的声音再度响起。

春荼蘼已经很确定,这个人不是来捣乱的,是把公堂上的话题性往某个方向引。看似,没有恶意。可春荼蘼却感觉很不好。她垂下眼睛,不让目光泄露自己的心思。她也不用在人群中寻找,那人躲得如此高明。找也找不到,显见是个不好对付的。

皇上的暗桩?外祖父找的帮手?杜家的人?前两者还好说,若是杜家安排的,情况就不怎么对头了。他们,不是应该息事宁人吗?怎么还把事往大里挑?

“春状师。既然两位大师无罪,对本案的侦破。可有线索和想法?”包县令挥手,叫差役把两位大师带下去,又给皮先生在旁听席找了个座位,之后就问春荼蘼。

若放往常,春荼蘼必不会接茬。她是状师,不是捕快,更不是判官。她把两位大师摘了出来就算功德圆满,没有义务还跟着破案,那本来是衙门的事啊。但是,事关方娘子,她若不出手,方娘子可能沉冤,父亲一辈子良心难安,所以她只得继续跟进。

“凶手是谁呢?”她踱了两步,“是一个人作案,还是两个人协同?动机是什么?”

包县令眨眼,心说我问你,你问谁啊春六小姐,我的小姑奶奶。

好在春荼蘼没再耍花枪,而是当人声渐静之后,朗声道,“前面咱们说了三个推论,事实已经证明全是不成立的。那么不妨,我来推测出一个故事,大家听听是否合情合理。”

“讲,快讲。”包县令两眼放光道。

春荼蘼沉吟了一下,才缓缓道来,“方宝儿本是老奉国公的妾室,照理,普通女子能嫁进奉国公府,哪怕是为妾,也是天大的福气,断没有私逃的道理。”说到这儿,她瞄了杜衡那边一眼,见他神情严肃,半点亏心事没做的模样,还有些痛心疾首的意思。

再看对面的白敬远,周身的温文尔雅,经历岁月仍不失英俊的脸上,满是同情。不知情的人看到,都会暗赞:果然同朝为官这么多年,私交定然不错哇。

“可方宝儿,就是逃了。”春荼蘼不理会两个老家伙之间的暗战,继续说,“至于原因,与本案无关的,不必多加揣测。但有妾而失,国公府难道不找吗?那还成个什么体统!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何况这种不守妇道的事,必要有个说法,否则立身、立家如何能正?”

这话,就说得有点不客气了。杜衡神色不动,但掩在袍袖中的手轻轻握住。

只听春荼蘼又道,“但家丑不可外扬,逃了个能通买卖的妾室而已,也算不得了不起的大事,私下里去寻就是,不必上报官府,扰官扰民,耗费人力物力,浪费大唐的刑侦资源。奉国公府不为私事而动用朝廷公器,实在是忠君爱民之举。”

家丑不可外场这句话,是宋代才有的。此时她说出来,语意并不难理解,公堂上下都听得懂,还都觉得无比妥帖。而她刚踩了奉国公府一脚,立即又抬一把,听得白敬远无比满意,唇角露出些许笑容。

好孙女啊,踩人没什么了不起的,重要的是让人上上下下,还有苦说不出,折腾个够本。

“嗯嗯,奉国公不愧是我辈之楷模。”包县令不合时宜的捧了一句,急着问,“然后呢?”

“方宝儿为何私逃,都卷带了什么东西,有无人接应,走的哪条路,暂且忽略不提。”春荼蘼站定。负着双手,虽说言明是假设,却摆出陈述事实的模样来,“只说她跑到无名寺后的那片枯树林里,古井旁边。刚才说了,奉国公府不可能不找他,又因不欲惊动外人,必是找府内忠诚的仆从来做这件事。其中,有一个人运气好,找到了在古井边歇息的方宝儿。”

底下啊声一片。虽是别人的事,而已已成定局,还死了人。却仍有隐约的惊慌之意。这全赖于春荼蘼说得声情并茂之故,能吸引人公堂上所有人的注意力,是重大的辩护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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