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出书版三部)(16)

站起身来,展开手臂,任由他们把我身上穿惯的布衫褪掉,还好里衣是今天新换的,不必再换。那些袍子一层一层一件一件,样样不同,繁复工丽。

我觉得我像是个被重重包裹的木偶。

等那四个太监一起垂手退下,外面那个尖细的声音又说:「请侍君主子受礼。」

窗户推开,外面竟然不知何时站了一地的人,有太监,竟然还有思礼斋里这些日日相见的人。一眼看到明宇的衣衫,他也站在人丛之中。

那尖细声音的丁兆昌站在一旁,唱礼道:「侍君主子受礼。」

外面的人齐齐躬身。太监们一躬之后跟着是一跪,俯首叩头。明宇他们只是躬身。

整齐划一的声音说道:「恭喜侍君,侍君大喜。」

我在这样的声浪中,镇定的说话:「各位免礼。」

「请主子移驾。」一顶精致的青绸步辇抬了过来,有两个太监上来搀我。

目光不由自主在人群中寻找明宇。

步辇稳稳的被抬了起来。我一下子像是坐到了众人的肩头上,脚沾不到地,心里莫名的虚。

明宇看着我,沉稳而安静。

我只来得及再看他一眼,步辇已经转过方向,向外移动。

步辇摇摇,前面是长长的队列,后面亦然。

思礼斋今天却中门大开,紫朱的门上铜钉闪闪生光。

车辇稳稳地出了思礼斋的门。我本能回头去看,可是只看到人头涌涌。

找不到,我想见的那一个人,在什么地方。

沿途的地上都有人引路,在每一道路口和门口。

手里握着一柄如意,金的,柄上有长长的杏黄丝穗,垂在身侧,轻轻摇摆。

还有一样,是明宇在我出门时塞给我的纸条。

在袖中展开纸条,上面密密写满了蝇头小楷。

我并没有被直接抬到宣德宫,而是到了侧宫,又换了一批人,上来替我摘了头冠,除了衣裳,伏下身子恭敬说:「请主子净身沐浴。」也就是个形式,沾沾水算了。

水是温的,池子底下雕着白玉的莲花,在水波中隐隐动荡。

想起来以前看的宫廷戏,往往享受这样待遇的,都是美女啦、妃子啦之类。

身上的水被轻轻拍干,我让自己忽略这些在身上动来动去的不属于自己的手。

头发被托了起来,晶莹的白玉梳子,沾上了幽香四溢的清油,慢慢梳顺。

有人走上前来,托着衣裳。我有些意外。这里什么东西都是金碧辉煌,这件衣裳却是素白的,比刚才我换下的那件织绣衣服是远远不及。

那人把衣裳抖了一抖展开,眼前一白,像是一片云朵飘了过来。

明明看上去似轻纱软迭,似雾似烟。可是那人把衣裳一抖开给我穿上,心里微微吃惊,竟然比极厚的锦缎还要沉重。

那人解释说:「这还是第一代柳君入宫时的礼服,是传说中的天蚕纱织就,虽然放置了一百多年,却没有丝毫断损黄泛,的确是宝物。」

原来是件古董呢。

那张纸条被我迭的很细小,塞在如意的镂空雕花间,如意被放在案头。衣冠整齐之后,有人捧起如意,双手奉给我。

不真实的感觉,明明是一出遥远的戏剧,可是自己却缘何变成了戏中人?

「请主子移驾,至宗庙受封。」

我轻轻迈步,有些小心翼翼,怕踩到这件高贵的不平凡的衣服。

步辇换了一乘,我欠身坐下,上来八人扶住步辇,有人沉声喝:「平─起─」

心里百般念头转了又转,脸上却是镇定。

明宇说得对,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我要活下去。

宗庙前有长长的高阶,地上铺着红毡,我一步一步,稳稳地踏上去,向上走。

其实我的手在袖子里止不住的抖。我紧张。可是,脚步却是稳当的。

礼官,司典,两旁跪满了人。宗庙的大殿没有窗子,外面阳光耀眼,一进去就是沉沉的黑,眼睛有一瞬间看不见东西。

燃的香散发出的烟,浓浓的飘在眼前,有人牵我的手向里走。

如意被从手中取走。我木然地任人安排。

走,停,跪,叩,起。走,停,跪,叩,起。

每一次跪下都是结结实实的。两个膝盖先是痛,后来就麻了。

冗长的礼典,告天,祭祖,宣旨,封册。

印盒与宝册被递过来,我伸手接了,有人扶我起来。眼前渐渐看清了这间黑暗的宗庙,墙上挂满了画像,个个面目可憎黑沉有如鬼魅。这是这大留朝的历代先皇了?长长的案桌上有供奉的牌位。

腿有些麻了,我身子轻轻一晃,身旁有人伸手扶住了我的手臂。我转过头。

皇帝什么时候来的我竟然没注意。他穿的一身黑,头戴玉冠,腰围素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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